姜持钧从妹妹房间里出来后,立刻捂住了胸口,咬牙忍痛,手扶上了身旁护卫李岱的手臂。
李岱知道少主的伤势很重,赶忙扶他进屋,待姜持钧在榻上坐定之后,才迟疑着低声问出了自己的不解。
“……方才为何不将实情告诉郡主?”
姜持钧的心里也在想着这件事,此时听亲信问起,只喟叹一声,一时无言。
在塞北,敢穿着盔甲持械行走的,除了边防军,那就是要造反,除此以外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上头派下来的。
多大的来头,才能支使的动拱卫京城的禁卫军?
除非……
姜持钧回想起那年轻公子的身姿样貌,忽然有了一些顿悟。
今上十八岁承继大统,三年以来励精图治,又因常常微服体察民情的缘故,在百姓心中明并日月。
再联想到元日那天的封后圣旨,姜持钧觉得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圣意不可违,倘或妹妹当真要入宫为后,那此番被搭救,只能算在那位年轻公子头上。
丰神隽上,眉宇清扬,堪配阿圆。
“郡主的马车是不是他护送至此地的?”姜持钧打定了主意,低声反问,在看到李岱点头时,又继续说道,“那救郡主的就是他,没有错。”
李岱已经在小王爷的言语中意会,虽心里尚存几分遗憾,但还是听命不言。
说话间,一阵北风旋了进来,姜持钧一抬眼,父亲姜屿高大的身影已然立在眼前,面色铁青地俯视着自己。
姜持钧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惶恐地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唤了一声阿爹。
“……您怎么先来看儿子,妹妹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姜屿昨日清晨深入北狄老巢,追击穷寇,到了夜里便往这里赶,此时风尘仆仆,胡子眉毛上都是冰霜,眼睛里的红血丝像蜘蛛网一般密布着。
“你妹妹又睡了,我还有些要紧的事同你交待。”姜屿将手中马鞭递出去,又在李岱等人端来的水盆里净手洗脸,拿手巾擦拭了手脸之后,方才继续说事。
“你舅舅那边已经知晓了此事,我叫他先瞒着你姥娘和你阿娘,你万莫说漏了嘴。北狄人趁着鬼方军出征,寻了个疏漏钻进了塞北,老云怒不可遏,眼下正在北狄老巢鏖战着,听闻他有个儿子负了重伤,也不知是第几个——”
姜屿几句话将这两日的战情带过,姜持钧却觉得心头一紧,想到了云迹星。
“……他是前夜从此地出发,往瀚海以北去,也不知赶上了没有。”
姜屿也不知战情细节,却知道云迹星的本事,故而沉吟之后道,“此子万夫莫敌,又有通天的神勇,不必忧心。”他知姜持钧同云迹星要好,这便安慰了几句,又将话题说回到女儿身上,“我看她的精神很好,在这里养上几日伤,再回云中。”
姜持钧称是,犹豫着要不要将他对于自称行商之人的怀疑告诉阿爹,却在和阿爹对视之后,瞬间明了了。
“我知道。此事不要声张。”姜屿低声叮嘱一句,除了看女儿以外,也有一大半是为了此事而来,“令公传了消息过来,陛下微服出宫已有九天。”
姜持钧大为震惊,张口说不出话来,一时才道,“行程重叠,又救下了妹妹的车马,莫不是专为了妹妹而来?”
姜屿闻言,不由地感慨次子天真。
圣朝从动荡中缓过来,休养生息,不过才一年的时间。魏无敌起兵造反,围困京城,十大节度地方的使节领兵勤王,本是为表忠心,却叫新帝看到了节度使的无限可能。
尽忠与谋反,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其中,定襄王府节度边防,不仅有王爵加身,还身兼大同军节度使,领六万精兵镇守边关。
在云中城以北的地方,瀚海都护府二十年经营,势力深不可测。无敌军围困京城时,隶属于瀚海都护府的鬼方军立下不世之功,其后三年,更是南下平叛,历练成精。
瀚海都护府与大同军比屋连甍,桴鼓相应,在不知不觉间,已成北境最大的仰仗。
封后,是拉拢结交,也是震慑。
瀚海云氏养了十三个儿子,而他定襄王府,却只有一个千珍万爱的女儿。
陛下此番微服北上,怕是有七分是为勘探北境实力。
他想到此节,愈发心乱如麻。
可转念又想到妻子的话:定襄王府在云中经营五代,既然不想着谋逆,何必又在意陛下的揣测。
封后同普通的嫁娶还不一样,丈母娘尚有挑女婿的权利,可同天家结亲,谁还敢挑?
万幸,陛下年青英俊,又有治国安民的鸿志,以平常心来看待,倒是女儿的良配。
他愿意微服到边境来,又能在敌寇追击时救下女儿,可谓心诚。
他在这顷刻间便理清了投资,回身看到儿子那张清澈却愚蠢的眼睛,立时又叹了一口气。
“妹妹这里,你多照应着。”他往外走一步,又觉不妥,好一时才下定决心,“我去看看阿圆。”
姜芙圆醒醒睡睡,精神疲累的很,一直到了傍晚方才有了些活人气儿,小盏使了关楼的炉灶,熬了一锅羊汤,剔出了羊肉丝,为郡主煮了碗面,倒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