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停下脚步,与她面对面,眼睛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停留片刻。 担忧道:“金人南下,势如破竹,连下我大宋两座城池,竟兵不血刃! 如果这时候父皇或者其他臣子贸然偷偷出城,可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其一,百姓将跟着四散奔逃,单凭禁军无能为力。 其二,金人若知晓他们的去向,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掳走,继而要挟我大宋朝廷服软! 皇妹天资聪颖,知书达理,这些难道想不到吗?” 茂德帝姬轻拂鬓边碎发,秀眉微蹙道:“可就算是这样,皇兄借父皇杀鸡儆猴,百官早已心生怨怼了。 眼下虽非常时期,可我朝向来尊崇孝道,以仁施政,茂德只是觉得皇兄此举欠妥。” 赵楷眉峰微聚,摇头道:“此举是皇兄逼不得已! 你若当时在场,看到父皇收拾包袱,准备遁逃的样子,只怕会做出比朕更过分的决定! 茂德,蔡京非死不可! 就算不死,也会死在流放途中。 回吧!时辰已到,朕要去宫宴了。” 茂德朱唇微动,泪花闪闪,急道:“皇兄,燕王府也被你禁足,延福宫也没能幸免。 如今一众能臣都被你捉拿入狱,你可知道我赵氏皇族会如何看待与你? 仁政不施,当遭天谴,这罪过你担得起吗?” 赵楷闻言,不知不觉竟被她激怒,抬袖扇上她的玉容,“放肆!朕乃一国之君! 岂能如你这般妇人之仁! 滚回蔡府,无诏入宫,别怪朕不客气!” 茂德帝姬没想到,昔日那温文尔雅从未发过脾气的皇兄,已变成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 她捂着面颊,连连后退,柳叶眉紧蹙一起,如泣似诉道:“皇兄,你变了,你会后悔的!” 她甩动胳膊,拔腿往回跑去。 赵楷扶着墙壁,望着她哭泣的背影连声哀叹,心中暗道:“茂德啊,女真完颜皇室若踏破开封,所有女子中,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假如让你恨,能让你避过一劫,为兄认了!” 赵楷也不知道为何,朱琏那双泪目此时也出现在他眼前。 亡国之痛,最令人意难平的不是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而是宗族女子在眼前受辱,却无能为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茂德,你若知道会经历那场劫难,还会说出今日这番话吗? 袁宝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官家,宫宴还有一刻钟开始,咱们是先歇息片刻,还是过去?” 赵楷收回思绪,道:“走吧,去大庆殿!” 步辇抬起,调头前行。 赵楷捏着眉心闭目养神,茂德帝姬的遭遇一幕幕在他眼前上演,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然而,距离大庆殿只一步之遥时,赵氏宗族拦住他的去路。 这些亲王中,既有赵佶的兄弟,也有赵楷同辈的,他们齐声高呼万岁,大行跪拜之礼,“请官家开恩,解禁延福宫,燕王府!” 三声过后,前来赴宴的文武百官,都不禁看傻了眼,有的跃跃欲试,想走上前来,加入求恩的行列。 赵楷坐在步辇上,哈哈笑道:“诸位是羡慕,还是觉得朕给了你们太多的自由!” 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起身来到步辇前,直言道:“官家,治国不仁,对父兄亲族不孝不义,有违祖宗礼法! 在这年节上,寻常百姓,尚且家家户户团圆和乐,我等皇族落到这步田地,百姓无不以为我赵氏兄弟阋墙……” “那依着诸位,当该如何?” 赵楷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目光灼灼望着他。 那老者怒气冲冲道:“请官家解禁,容道君和燕王入宫赴宴,以示我大宋孝仁德昌!” 赵楷冲宗族人群,高声道:“你们也都这么认为吗?” 那些人见赵楷不慌不忙,不怒自威,都有些发憷。 老者向身后眼色频递,过了良久,那黑压压的几十口子人才道:“请官家解禁延福宫,燕王府!” 袁宝暗自喟叹,延福宫被禁不假,全因道君皇帝咎由自取。 可那燕王府,官家暗中让他多加照顾还来不及,几时说过禁了燕王府的足? 这些族人捕风捉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替赵楷叫屈,脸上也多了几分不屑。 赵楷下了步辇,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向前喊道:“袁宝,拿纸笔来!烦请诸位写下各自姓名。” 老者捋须微怔,“官家,此举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