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皇帝被禁足延福宫的消息,虽没有在民间传扬开来。 但嗅觉敏锐的朝官们却早已经察觉到了。 道君也好,先前的皇太子也罢,他们二人面对金人的攻城略地,除了胆战心惊后退之外,根本无心应敌。 新皇赵楷雷厉风行,登基第一日先颁布迎敌诏令,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 白时中从福宁殿离开后,并没有出宫,而是绕道去见了内侍陈良弼。 元宰王黼被杀鸡儆猴,眼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听说连童太尉也被皇城司扣押,这令他多少有些胆战心惊。 袁宝是郓王府的旧人,掩饰也好,敲打也罢,心底里总是向着新皇的。 与其听他说,倒还不如问一个不相干的宫里老人,来得踏实。 思虑间,前脚已经迈进了内侍的院子。 陈良弼已经是大宦官,身边也有几个小太监随侍,见他脸色凝重,小太监忙把他迎了进去。 白时中见陈良弼歪在榻上,一小太监为他捏脚敲腿,叹道:“陈大人真是令人艳羡。 这都火烧眉毛了,竟还这般享受。” 陈良弼一抬手,小太监下了榻,趿拉上靴子,俯身绕过白时中出了门。 陈良弼懒懒地起身,打着呵欠道:“老白啊,这守城的事,都交给他李纲了,你还有什么可急的? 倒是你,待宫门宵禁一到,我可不留你。” 白时中一屁股坐进软凳,皱眉道:“我说陈大人,都说你在宫中手眼通天,这延福宫被禁了足,你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那皇城司的监舍都快被一众老成填满了,你怎么还睡得下去?” 陈良弼从屋角小火炉上提着水,倒了一杯,塞进他手里。 慢斯条理道:“你们这些前朝臣子啊,真是该精的时候不精,不该精的时候却动起了小心思。 王黼也好,童贯也罢,还有那什么蔡京,朱勔,李邦彦,梁师成……你好好用你那进士及第的脑袋想想。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儿啊! 不仅握有朝廷最紧要的权势,还敛了那数不胜数的大财富。 别说是统领皇城司这些年的新皇了,就算是我这个不中用的,也晓得扳倒他们,收权收财! 这金人南下,兵不血刃拿下燕京,又收了太原,眼瞅着就要过黄河了! 你说这新皇要站稳脚跟,他要不要兵,要不要钱? 我都看得明白儿的,怎么你们这些成精儿的只顾着拉帮结派,这点形势都瞧不透了?” 白时中双手被焐热,坐在路边,后腰也一阵阵热气直往脑门上涌。 被他这么一点拨,那颗悬着的心反倒冷静了下来。 “按你的意思是,燕王和那延福宫两位都无碍,只是新皇的缓兵之计?” 陈良弼眉头一皱,咂舌道:“我的老白诶,怎么还问出这种傻话! 如果不这么做,你想想看,照那道君和燕王的做派,只怕连夜就得弄几只小船,走水门出城逃命去了! 你说这百姓都在李纲的号召下修筑城墙呢,两位皇室重量级的人物却只顾着奔命。 这开封可还有希望吗? 燕王身体抱恙,天寒地冻,又拖家带口的,想来也跑不到哪里去! 可道君就不同了,他要跑,哪个守将敢拦? 如今拘着也是个法子,没有那几个爪牙兴风作浪,收上银子来,再趁着过年给百姓们发些赏钱。 就算是金人铁骑来了,攻不下开封,也只能退一步讲和。 真到那时候,依着新皇的脾气,保不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扔些钱物,把他们打发回去就是了!” 白时中小口嘘着热水,想着家中已经大好的包袱,财宝箱子,还有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出城的家眷,突然浑身抖如筛糠。 他沉声道:“老陈啊,你这些话,我是听懂了! 可是,你说这做臣子的要是逃了,那新皇知晓后,又该如何? 总不能都抓回来砍了吧? 咱大宋朝向来以仁政治天下,他要是真敢,那……史官们可是要跳脚的!” 陈良弼双腿夹了夹,腿间时不时传来的不适感,让他吃尽了苦头。 一朝天子更迭,宫中最忙活的就属内侍省了。 趁着招揽新人入宫,他为自己挑选了几个貌若好女,细皮嫩肉的小太监,这不刚到兴头上,就被这好死不死的白时中就搅了好事。 听他兜完一个大圈子,说到这份上,他终于恍然大悟。 嘿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