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古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损伤? 赵楷心中没有这层禁锢,他接过太医手中的手术刀,把手腕悬垂于碗正上方,不假思索地划开了三道口子。 看着血珠汩汩而下,王黼惊道:“王爷,你身体尚未痊愈,这样散了阳元,可如何是好?” 大臣们闻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都掩住了口。 王黼双手执礼,朗声道:“郓王以血救兄,此乃大德!” 大臣们忙应声附和,“郓王以血救兄,此乃大德!” 太医见血量已足,亲自为他包扎好,并做了叮嘱,最后附在他耳边道:“王爷,半月内,且不可行房。” 赵楷呵呵一笑,“谢过太医,还是尽快去煎药吧,皇兄就拜托诸位了!” 王黼虽面露惊异,心底对眼前的郓王却十分佩服。 一边是死活不肯接受皇位的皇太子,一边又是以德服人胸襟宽广的郓王赵楷。 宋祖有训,立嫡立长。 只要皇太子自离东宫,郓王将会是皇帝的唯一人选。 太医们前脚刚撤,小黄门早就颠颠地回了延福殿,向里汇报消息。 赵佶歪靠在榻上,正为太子因自己的执拗生出大病而懊恼不已,听到小黄门一板一眼地叙说,眼睛不由地一亮。 “快,唤郓王进来!” 赵楷一入内,梁师成便自己回避了。 赵佶拉着他手腕,打开他的掌心,不忿地打了三下,“瞧你,什么药没有,你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赵楷恭敬道:“太医说药是不缺的,应有尽有,唯独缺一味亲情的血引。 我与大哥血承一脉,弟弟们都还年幼,也只有我最合适了。 我若不救,谈何兄弟?” 赵佶极为赞赏地点点头,想到赵桓那个不成器的样子,眼皮瞪了瞪,心中的决心已下。 “父皇,听闻您又梦魇了,还上了筋骨,现在可还有异样? 要不要去龙虎山请张天师来卜一卦?” 说到张天师,赵佶怔了怔,忽然道:“楷儿,要不是你提起,吾险些忘了! 司天监越发不灵了,监正所言还没朕的楷儿灵验。 此事便交给你办吧,张天师可不是那林灵素,他不喜荣华富贵,寻常理由是打动不了他的。” 林灵素装神弄鬼被众臣弹劾后,这整个皇宫和延福宫已经没有谁能为他传道了。 本想着能够请来龙虎山天师久居宫中,可不曾想,那张继先压根不领情。 眼看着金人气势汹汹,他噩梦连连,若再不吃几颗定心丸,只怕这觉再也睡不安稳了。 赵楷轻声应答,又服侍他用了些点心,留下一些宽慰他的话,便回了郓王府。 朱凤英不知听到什么笑话,立在檐廊下笑得前仰后合。 婢女提醒后,她的笑戛然而止,转身惊讶微笑,小跑着迎了上来。 “王爷,你去了何处,臣妾一路回来都没看到你!” 赵楷对她已心生芥蒂,但他只嘴角微勾,拍了拍她攀上来的手背,“手这样冰冷,快些进屋,可别着了凉。” 朱凤英乖巧点头,进屋后替他解了大氅,倒茶摆点心动作行云流水。 “王爷,我今日去见了姐姐,她说昨夜做了很可怕的梦,梦里被什么人打骂呵斥,还亲眼看到女子被…… 她似乎很不好,口中时不时嘟囔着你说的那诗句。” 赵楷闻言手一抖,精致的金盏噹地一声落了地,摔得四分五裂。 朱凤英起身,用丝帕给他擦拭直裰上的茶渍,“王爷,姐姐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说怎么觉得这诗词竟有几分熟悉感,可是她想得头痛欲裂,都没有想出到底在哪里见过或听过。” 赵楷当然知道她在哪里,是在她被俘虏之后,殉国之前留下的绝笔。 先前他从没觉得女子有什么气节,唯独这个朱琏,让他对怂宋有了改观。 那日亲眼一见,那盈盈笑目,就仿佛嵌入他的心头一样,再也割不掉了。 听她被梦魇折磨,他顿时想到,这起因都在自己这里。 朱凤英对诗词很是迟钝,听个大意尚可,背后隐藏的更为深层的意思全然参悟不到。 但那朱琏便不同。 或许正因她的反应,赵桓才打定主意坚决不登基,不惜带病去延福宫当众拒绝。 朱凤英见他还在发愣,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留下一片馨香在鼻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