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是最强,保护着所有人的最强。
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在保护他。
“还有……”
少女声音颤抖。
“我希望、五条悟……”
带着哭腔。
“忘了我。”
一开始根本没有记住她。
即使这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又一个符号罢了。
同姓五条的家人、贴身伺候的仆人、那些教他知识的人……
只是符号,仅此而已。
什么时候记住她的呢?
大概是他们的第三节礼仪课,她皱着眉,小声嘀嘀咕咕:“太变态了,大傻子才这么跪坐呢。”
前面的老师听见了,五条悟也听见了。
老师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对娇纵的大小姐进行管教,五条悟看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上课的时候也可以说和课程无关紧要的话。
然后是她轻轻撞过来的脚掌。
穿着袜子,触感并不清晰,因为在上课,年幼的神子毫无防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了进来。
那天开始,五条悟就不自觉地看她。
不管是上什么课,她总是会嘀嘀咕咕,一边抱怨,一边却又乖乖听话;吃饭的时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可是总是坐在一边啃苹果;到处爬树、翻石头、和蚂蚁说话,可是安静下来发呆的时候,她又会忽然变得深切而又高远——她是个很矛盾的人。
大概是第一次生长痛,那个时候,六眼发反馈其实也还好,但是她总是这样关心他,抱着他一遍一遍说:“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宝贝。”
“有好一点吗?”她问。
在说出“有。”的那一刻,年幼的神子甚至还不知道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
只是藏在他骨骼中的掠夺性、进取性,结合着六眼带给他的,对情绪的敏锐感官,叫他下意识选择了最能博取她目光的那一个答案。
后来记住了人类血的味道,记住了长发扬起来的那个弧度,记住了蜷缩在她怀里的感觉。
那是生来就被教育要保护所有人、扛起所有责任的神子,第一次尝到被怜惜、被爱护、被当成宝贝一样珍视的滋味。
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
那一刻,五条悟对自己立了一个束缚——满足禅院椿的一切愿望。
他开始记住关于她的一切,眼睛弯起来的时候是开心,这时候不可以提要求,因为她会觉得扫兴。
嘴角抿起来,语气下落的时候是生气,这时候不可以再闹,因为她会真的感到委屈。
声音突然变大、心跳加快、微微睁大眼睛、呼吸也有点急促、会下意识牵人的手——在说谎。
“我没事的呀。”
在说谎。
但是她这样努力,捧着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愿望是他开心。
束缚在隐隐作痛。
于是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她下坠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把她扯回来。
有成功过。
第一次是在葬礼的时候,五条悟背对着她送花,身后的椿呼吸频率突然改变,变得沉稳、平静、悠长,就像是在睡觉。
这样很好,但唯独不该是在这种时候。
于是他装作没法应付的样子——哈,怎么可能呢,葬礼这回事,礼仪课第一年就有学过吧。
会觉得他是个连在葬礼上送花都搞不定的人,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她过来牵起他的手,就好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装作应付不了、用她最爱的这双眼睛看她、适当地露出一点委屈、一点无辜、一点软弱,语气下沉,拖长,在她耳中听起来会像是小猫在撒娇——“椿陪我。”
他最会这一招。
可是这一次失效了。
“乖啦。”她努力笑起来,在六眼之下,她的一切无所遁形,“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很快就回来。”
在说谎。
“老子不。”
攥紧她的手、十指紧扣,五条悟把她扯回来:“椿别想丢下老子。”
然后借题发挥。
“没有一号,一号就是我自己!”
在她又一次撒谎的时候戳穿她:“老子的六眼说你在撒谎。”
警告她,不要妄想骗过世界最强。
可是没有用,在她这里当了这么久小猫,他的尖齿利爪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五条悟,我想要新宿那家限定青葡。”
她喊他:“哥哥。”
想叫他离开,要叫他乖,五条悟已经习惯听她的话,已经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挠人了。
“多放点糖,不要冰块,葡萄的果肉不要捣碎,我给三倍的钱,谢谢。”
只能在她划线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可是她连这个都不喜欢了,喝了一口就轻轻皱眉,满脸失望地放下。
第一次,五条悟尝到了恐慌的滋味。
“那老子就和椿一起好了。”
被拒绝。
“不是约好的吗?”
没关系,再继续努力。
“难过的事、不愉快的事,我们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