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的确,大橘子有钱了。
可她就是攒着不花。
至于她想干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个心里充满了仇恨的女人,手里又有钱,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小慧一样,她有的是钱了,想到的,除了报仇,就是报仇,姚远拉都拉不住。
一九八二年的冬天,一直到年底,都没有下雪。
以往的年份,大雪节气前后,都或多或少地下些的,今年还就是怪了,一片雪花都没有飘落。
眼看着到了月底,张建国写信回来说,他又不能回来了。
他和外商老板,要到其他城市去,商谈接手另一家大型工厂的事,里面有好多的事情,很麻烦,脱不开身。
对张建军经营的专卖店,张建国在那边和代理商沟通过了,对方很满意。
这个专卖店,不只是稳定住了局面,关键还是为代理公司积累了大量的北方民众在穿衣方面的资料,为他们将来拓展北方的业务,做出了巨大贡献。
因此,代理公司还准备从利润里,拿出一万元来,奖励这个店。
就是奖励十万,也没张建军什么事儿了,他不敢找大橘子要钱。
他只要要钱,大橘子就威胁他,要把那晚的事情告诉张建国,那个对张建军来说,忒丢人了。
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的媳妇都保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让别**祸,这个要是传出去,那就真没法做人了!
忍了吧!
要不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呢,说的就是张建军这类人。
当初让姚大傻追着打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他就不要面子了。
一旦不火烧屁股了,他就又想起面子来了,这都什么揍性!
混到这么个地步,他自己也觉得窝囊。越觉得窝囊,就越想借酒浇愁。
后来,大橘子也给他酒喝。晚饭的时候,给他倒一茶杯。就一茶杯,多了不许喝。
对一个一肚子窝囊和愁闷的男人来说,一茶杯又哪里够啊?
可,他每天就只有一块钱,花不了晚上睡觉之前还得给搜回去,也没钱买酒啊?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找到办法了。他在外面找个隐蔽的所在,把大橘子每天给的一块钱藏起来,回去以后就编各种故事,说把钱都花了。
大橘子从他身上搜不到钱,也只能认为他是花了。这样,他攒几天就够一顿酒钱了。
那时候,好的高粱烧才一块二一瓶,他攒两天就够买酒和下酒菜的了。
很快,张建军隔三差五就醉模倒呛地回来一回。大橘子也奇怪,他这是从哪里弄钱买的酒呢?
问他也问不出实话来,大橘子也懒得问。
这种人,醉死都应该。只是,他死了,张建国没准儿就会把这个专卖店收回去,就没有大橘子什么事儿了,她就不能挣钱了。
只要醉不死,大橘子也懒得管他,更懒得问他从哪里弄的酒。
十二月末的一个早上,张建军早上十点才起来。
除了店里进货,大橘子一般也不愿意用他。就他那胡子拉碴,窝里窝囊,脏兮兮的熊样,她还怕把店里顾客给吓跑呢。
大橘子不用他,他就在被窝里睡懒觉,十点起来,这就算早的了。
大橘子虽然打他骂他,却允许他和她睡一个床。
店里那间睡觉的屋本来就不大,也就够放一张床的。
再说,那时候的女人,传统观念还是有的。
大橘子并不指望张建军能给她带来幸福。
张建军早上睡足觉起来,看着床脚那里摆着的小方桌上,有稀粥和火烧,穿好了衣服,下地就奔桌子去了。
正好大橘子进来,厌恶地看着他喊:“洗手了吗你就吃,洗脸刷牙去!”
张建军就乖乖拿了脸盆和刷牙的杯子,去店外面的街上,那里不远有个自来水头。他过去接了凉水,就在那里洗脸刷牙,然后回来。
张建军在店里匆匆吃了大橘子给他剩的早点,一个火烧和一碗稀粥,用袖口抹抹嘴唇,然后就出门了。
他也不愿意在店里遭受大橘子呼来喝去,还不如出去浪一天。到街角看看老头闲汉们打扑克下象棋,商场里溜达着看大姑娘小媳妇,就是坐在街边的路牙石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比在店里呆着舒服。
最关键的,是到今天为止,他憋着好几天没在外面喝酒,攒了五块钱。
要不然,早上他能睡到中午起来就不错,十点也不会起来。
有这五块钱,他可以到城里那些破烂酒馆里去,要一斤老白干,两个小菜,坐在酒馆里,慢慢地品一下午,然后美美地回去。
这就是他现在向往的幸福了。如果大橘子能满足他这个愿望,他就知足了。
可人的**是无限的。他现在这样想,如果大橘子当真满足了他这个愿望,他肯定马上就会有更高的愿望了。
早上起来,他在街上刷牙洗脸的时候,街上还没有风,觉得风和日丽,挺暖和的。可等他吃了早饭出来,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有些寒风刺骨的感觉了。
他这才记起来,昨晚收音机里好像广播过,今天有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