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放了旬假。
好不容易得了闲暇的一天,监舍里的学子大多都归了家。
竺玉出了宫,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
雪后初霁的晴天,阳光尤为刺眼,不过冬日里的扶光便是停留在皮肤上,也不会叫人觉得刺痛。
竺玉穿了身简单的常服,玉冠束发,衬得脸庞小小的,朦胧的光晕映着少女精致的轮廓,一缕金光恰逢其时坠落在她的鼻尖,又红又透。
她这般打扮,看着就是个贵气又漂亮的富家小公子。
竺玉出门是为了买书,宫里的藏书阁里什么典籍都有,唯独没有她平日拿来消遣的闲书。
这也并非她“不务正业”。
只是整日对着四书五经,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枯燥无味。
看见书籍上那些字儿,不仅眼睛珠子疼,脑袋更疼。
竺玉要买的闲书,也并非酸儒书生意淫所写的风月本,而是正儿八经的神仙传奇,亦或是有趣民俗本。
总之。
只要不是论语、道德经,什么书都成。
竺玉是书坊的老主顾了,她常来这里,书坊的掌柜早就对她脸熟。
这位小公子头回来他们书坊的时候,掌柜的就多瞧了他两眼,原因无他,实在是生得好。
样貌上乘。
气质斐然。
一张脸无可挑剔,唇红齿白的,一眼惊艳。
乍然一看,还以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小神仙。
掌柜的开了这间书坊也有二三十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不乏惊才绝艳的,但是想他这般长得好的,还真没有。
他是个生意人,精明的很。
不动声色把少年上上下下给扫了一遍,心里顿时就有了数,这位小公子大有来头,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有钱都难买着的好东西,尤其是腰间坠着的玉佩。
质地匀称,色泽温润。
这块双鹅衔莲玉佩,瞧着就是皇亲贵胄才能用得上的宝贝。
果真,这位小公子出手阔绰,从不讲价。
掌柜的才做了他几回的生意,就已经赚了不少钱,时隔一个月,又见到自己的大主顾,掌柜的态度自是热络。
“沈公子,您许久没来了,我特意给您留了几本孤品,先前有人出高价,我都没舍得给出去。”
掌柜长得面阔耳圆、慈眉善目。
掌柜同小公子打了几回交道,对他的凛性略知一二。
小公主应当是被家里人养得很好,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竺玉听见孤品二字,隐隐有些心动:“你拿出来我先瞧瞧。”
掌柜这次真没骗他,更不是坑他。
好不容易淘来的孤本,还真是特意给他留着的。
“沈公子,我知道您向来对鬼怪力神感兴趣,这本《万法归宗》本来是道教的传世名作,我们也是偶然在苏州的一个老人家里得来的。”
掌柜的将包好的书,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竺玉垂下眼皮,拿在手里,掀开一页,静静的看了会儿,丝毫未察觉到门外的目光。
陆绥等人瞧见他,着实是偶然。
这书坊是陆绥母亲名下的产业,亦是平时陆家用来传信的私人地盘。从京外寄过来的信,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这些密信就会先寄到书坊,如此也不会引人注意。
秦衡远远瞧见书坊柜台前那熟悉的背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用胳膊毫不客气的撞了撞陆绥,对他使了个眼神:“你仔细看看,那是不是沈竺玉?”
陆绥只瞥了一眼:“是他不错。”
秦衡盯着那道背影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起来:“他怎么在你母亲的铺子里?”
说着秦衡一改平日懒懒散散的样子,“他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朝中暗流涌动,并不太平。
暗地里的脏事儿可一点儿都不少,若是叫人抓到把柄,禀到堂前,不好交代。
陆绥扯了下唇角,神色镇定从容,倒是十分的能沉得住气:“我之前也在这里见过他几次。”
亦是放旬假的那天。
沈竺玉仿佛没有别的去处,既不同人结伴出游,也不会相邀去酒楼痛饮。
很古板,很无趣。
上次陆绥在书坊瞧了他,也认认真真在掌柜压箱底的那堆书里精挑细选,挑的还都是些平时没什么人愿意看的书。
他被掌柜的三言两语唬得晕头转向,紧紧抱着那堆书,活像找到了什么宝贝,脸色无比认真,言辞尤其恳切叫掌柜的务必卖给她,无论什么价钱都好商量。
陆绥那次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东宫太子,而是一只待宰的肥羊,等着面前的奸商对他放血割肉。
陆绥看了秦衡一眼,淡淡地说:“他那榆木脑袋能察觉到什么?只是给我母亲送钱来了。”
门扉旁的少年,身形清瘦,一袭月白色的圆领锦袍,宽大的衣袖,将他衬出几分清透的伶仃感。
灿烂日光避无可避,穿透门前的常青树,匀称浇筑在他精致的脸,皮肤白的发腻,唯有鼻尖缀着一抹朱砂红。
他安静站在那里,着实像一幅清冷出尘的画。
与那画中仙也别无二致。
沈竺玉怀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