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行。”
李白乐呵呵地往院中石桌下一坐:“怎么不行?”
“许家是宰辅之家,即便家道中落,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应开支肯定不能按着寻常小老百姓来。你这地儿……连个能使唤的奴婢都没有!”
李客说着就要支钱给李白:“听闻曲江附近的宅子甚好,赶紧去牙行寻人买上一处,再买几个私奴婢回来。”
七娘倒吸一口凉气:“阿翁,您怕是不大了解长安的地价。咱们现在住的宣阳坊,因为临着东市和平康坊十进奏院,已经是有市无价了。阿耶不过就是个从六品小官,能住在靠近兴庆宫的城东坊内,已经生有幸啦。”
李客又听七娘提起几套宅基地价格,忍不住也有些犯嘀咕。这养个长安小官这么费钱?
他多瞧了李白一眼:“便是再升一级做到从五品,靠你自己,也在长安买不起套宅子。”
而即便是到了从五品,它也像是一道分水岭,在这个时代,将李白这样出身的人牢牢隔绝在权势之外。
李客的言外之意,李白自然听得明白。
然而经历过这两年的荒诞,见识过张九龄、贺知章等人每行一步都被掣肘,他忽然便没那么执着于爬上高位了。
想到这些,李白笑笑:“阿耶安心,若长安当真不容我,自该有容我的去处。”
*
暮春之初,城郊灞水上的莲叶疯长,没几日便染绿了半池水,引来夜里蛙声一片。
李凝上回走水路去安陆送彩礼时,两家便择定月十六为吉日完婚。下函当日,因为考虑到江南距离长安过于遥远,许自遂便决定带着女儿先来长安。
安陆老家只余下一个被掏空的老宅,着实没什么可端着的。
长安东城的宅子不好找,西城却有许多实惠的院落。七娘跟牙人混熟了,很快就租到一处合适的宅子,用来给许家人落脚。
月十六一早,李白便带着花车队伍亲迎至许家门前。
许二娘还有个不成器的哥哥,这时候终于起了点作用,被派出门来迎婿。
许家门前被围得里层外层,大部分是李白与七娘在长安的亲友,还有一些是奔着已故许相公的名声来的。
李白被象征性地问了几个大小经问题,在一片喝彩声中,拎着大雁入了新妇家门。
许二娘的阿娘已经离世多年,家中没有族亲女性能帮着主持,因而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二娘自己操持的。像“铺房”这样叫姑娘家羞红脸的事情,便只能托付给七娘了。
许自遂这个做阿耶的瞧着心疼又愧疚,眼睛红了不少次。
等李白拜过岳父,再出门外,还得亲驾花车,做上数首催妆诗。
催妆起于北朝,到了大唐越发盛行,乃是催新妇出门的喜庆活动。
这事根本难不倒今日的郎婿。
李太白以一人之力,便将气氛炒到制高点。王昌龄、孟浩然、贺知章等人技痒,也跟着作诗比起来,若非裴稹拦着,差点叫人忘了今日是来接新娘子的!
一派喧闹声中,终于候来了一身新妇装扮的许葭。
她穿着一身大袖连裳的礼衣,衣衫是唐人典型的红绿配色,形制与五品以上命妇的花钗翟衣相同,只是少了雉纹和珮绶,也没什么正经的花钗、宝钿搭配,只在发髻上用几样金银杂宝做点缀。
这是六至九品命妇婚服能用到的最高形制了。③
许二娘把它穿得很美。
唐人新妇不必蒙面,因而李白呆呆凝望着二娘,差点忘了接下来的流程。
小花童七娘急得不行,在身后使劲儿推了李白一把:“快去啊,师父,迎二娘上花车啦!”
围观人群随着七娘这一声催促,热热闹闹便拥着这对新人上了花车,从城西顺着主干道往宣阳坊去。
今日李白大喜,倒是比当初登科及第、曲江宴上骑马游城更显开怀了。
李家宅子里。
李客等人早已操办着摆满了酒桌座椅,虽没有世家大族那般奢华,却有高朋满座,美味珍馐,加上七娘在外教坊的朋友们前来助兴,一时之间,李宅竟还勉强有了几分长安城新贵的模样。
等观过新人合卺之礼,再以果糖花瓣撒帐祈福之后,郎婿李白便被按在酒席上,与宾客把酒言欢。
热闹一直延续到了天色渐黑。
众宾客趁着坊门关之前五成群地散去了,李白终于能好好瞧一瞧新妇的样子,互诉衷肠。
他推开房门,脸带笑意走进去:“二娘,我来晚了——”
话未说完,李白的脸一黑。
他确实来晚了。
只见内室里,装点得大红喜庆的新人床榻上,七娘正与许葭并排趴在上头。床上不止散落着花瓣、糖、果、枣子、龙眼等,还有一些李白难以理解的吃食。
比如,七娘最爱的超大一张“古楼子”,羊肉夹在馕里头香喷喷的,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七娘吸溜着口水:“阿姊快吃呀,听说你饿了一天,我特意叫阿寻买来的,用它撒帐可比这些枣子有用多了吧!”
许二娘被逗笑了,连日来的劳累松快不少。
七娘又道:“吃完我们睡觉,不要师父。他连口吃的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