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赶到的时候,贤英殿已经一团乱。
他光是从外头,就已经感觉到内里的骚动,他扶住匆匆赶来所以有点乱的冠帽,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一个人飞了出来。
莫惊春一愣,这人居然是刘昊。
“宿卫!”
莫惊春急声,几个侍卫从边上跳起,猛地拦住了被丢出来的刘昊。
刘昊面色苍白,但仔细看来,其实是没有伤势的。
他踉跄落地,看着要进去的莫惊春,急忙拦住他,“尚书,陛下已经全然不记得人,您……”他深吸一口气,柑橘胸腔疼得要命,“您还是暂时别……”
莫惊春摇头,刘昊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就已经入内。
贤英殿内,许伯衡等老臣都被宿卫护着在角落里躲着,而在中间,原本整齐的桌椅已经混乱不堪,摔落在地。在中间,正有数人缠斗在一处,那几条身影看得莫惊春的眼角直抽抽,除了暗卫和柳存剑等人外,那身玄色……岂非正始帝?
莫惊春沉下心,看向门口的宿卫。
那宿卫话也不说,将手里的佩刀递给莫惊春。
莫惊春抢身而上,趁着柳存剑架住正始帝的时候,他未出鞘的刀卡住了陛下的左手,免得他真的一个掏心,眼前的柳存剑就没了。莫惊春的加入并没有引起帝王的反应,他甚至下意识就要将人给隔开,然后——
莫惊春看到他的眼。
这不是……
莫惊春的脸色微变,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入其中,拦在正始帝的身前,即便下一刻那刀剑就要加身也无所谓,他清楚地看到了眼下帝王的模样。
漆黑的眼眸里沉浸着残暴怨毒的颜色,仿若噙满了毒液,异常幽怖。那通身凌然疯狂的杀意毫无掩饰,是昭然若揭的恶意。他压根没打算掩饰,也从不掩饰,正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掠杀的快意。
是完全,不加束缚的存在。
他不是公冶启。
莫惊春的心中一跳,或者说,这不是他的公冶启。
那刀剑终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身后的暗卫和柳存剑,谁敢伤害了莫惊春?而眼前的“公冶启”在看清楚了莫惊春的模样后,那一瞬的怔然,足够莫惊春打落他手里的兵器。他的身体……帝王的身体,似乎下意识地接纳了莫惊春,并没有因为帝王的发狂而忘却了这份熟悉。
阴郁的正始帝冰冷地注视着莫惊春。
他虽然停下了动作,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莫惊春。然后,再缓缓地落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伯衡,薛成……柳存剑,站在门外的刘昊,还有……
他重新看向莫惊春。
正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莫惊春。
这是,梦吗?
正始帝面无表情地眨眼。
他反手一刀在身上割开一道血流如注的伤口,吓得莫惊春不顾旁物地扑了过来,急声说道:“刘昊,去叫老太医!”
莫惊春用力压着胳膊上的伤口,然后恶狠狠地看了眼“正始帝”,“陛下,纵然您要发疯,也且先记得保重龙体,难道您以为这手可以砍了再生出来不成!”那狠厉的力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是想要剁掉自己的手。
莫惊春抓着他的手。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莫惊春。
压抑的眼眸注视着莫惊春。
贪婪,古怪,又稀罕地盯着莫惊春。
刚刚还在发疯的陛下突然安静下来,而且只盯着莫惊春看。这无疑给其他人减弱了压力,尤其是刚才在屋内的其他老臣,险些被吓跑了半条命。许伯衡眼神古怪地站在角落里,只觉得现在的陛下看起来有点古怪,特别像是当初……
已经多少年没看过这样的陛下了?
那厢,老太医急匆匆赶来,刚进贤英殿,就有种要往外跑的冲动。他浑身发毛,僵硬地站在门口,连脚都不肯迈开一步。
莫惊春压着止不住血的胳膊,看向殿门口,“老太医,事急从权,快些过来。”老太医咽了咽口水,顶着巨大的压力小跑了过来,然后蹲在陛下的身前处理伤口。
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有什么动静,正始帝盯着莫惊春的动作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他的眼底只有莫惊春一个。莫惊春被盯得浑身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恐怖诡异的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尤其是在他们结婚后,正始帝似乎在心头放下了一块压抑的大石头,就连平日里的作风都显露出了几分快意,少了些从前的压抑。
可今时今日,这爆发出来的压抑和疯狂,几乎要让人窒息,难以挣扎。
莫惊春看着老太医清洗完伤口开始上药,这才如释重负地撒开手,看了眼手指的血淋淋,又缓缓地抬头。
他盯着那双冰冷残暴的眼。
果然,不是他的公冶启。
更像是……
“什么,时候?”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整个贤英殿都停滞住。
那把声音分明是正始帝的语调,可听起来,却是非常的压抑,更有种这把声音的主人随时随地都要发狂伤人的畏惧。
莫惊春:“正始十七年。”
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