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存剑的声音沉稳,之前还偶尔略显毛躁,可如今却是十分稳重。他把握着剑柄,沉声说道:“他在天子脚下行非常之举,却是至今都没有被人发觉。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值得志得意满的地方?”
袁鹤鸣恍然大悟,如此倒是不错。
柳存剑的出身比袁鹤鸣要复杂得多,他便是见过这样自大的人,方才有更深的体会。
刘昊嗤笑了一声,拱手对正始帝说道:“陛下,如果明春王当真如此聪慧,当初点兵点将,又怎么会点到虚怀王身上?”
他试图跟虚怀王联系上,便是最大的败笔。
选谁都好,怎会选择虚怀王!
正始帝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其实虚怀王不蠢,如果他真是个蠢货,就不会活到现在。但是他的胆子比孟怀王还小,如果说孟怀王的胆子还有手指头这么大,虚怀王的胆子便只有针尖大小,要让他参与谋反,那必不可能。”
但是虚怀王还是收下了明春王送来的这份礼物,甚至转送给两个他当时最受宠的女儿。
这便是另外一种暗喻。
虚怀王不会去揭发明春王。
刘昊微愣,奇怪地说道:“若是这般,那前些日子在王府……”
当时刘昊回来,也有点心中作呕。
然他可不敢表露出半分,忍到无人的时候才干呕了几下。
可如果陛下这么说,那虚怀王之前的说辞,便有些奇怪了。
他何必要木淮自己来说?
袁鹤鸣笑了笑,“刘公公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虚怀王当时,或许以为自己能出得来呢?不然他怎么会巴巴让木淮出面,提及了最是重要的点。”
刘昊猛地反应过来,咬牙说道:“虚怀王这倒是狡猾。”
正始帝的指尖抵在额头上,淡笑着说道:“他从第一次就试图用这消息来换取离开的机会,而等到第二次开门,他已是不敢。但又不敢自己承担责任,便推了木淮出来。”
刘昊欠了欠身,“偌大一个王府,倒是只得木淮郡主一个是干净的。”
袁鹤鸣随口说道:“她可也不怎么干净,虽然她不够嚣张跋扈,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猛地对上正始帝的视线,一下子就将要说的话吞下去。
“不过什么?”正始帝不紧不慢地说道,“看起来,这话是跟寡人有关?”
袁鹤鸣:“……”
是有关。
但不是你,而是莫惊春。
他讪笑着说道:“只是她以前在王府,也有点仗势欺人就是了。陛下,如今跟着杨天和泄露出来的马脚,顺藤摸瓜找到的十三处,有五处捉到人,其余八处全是空的。或许是撤走,或许是出事。如今直接的证据,还是一个都没有,他确实非常谨慎。”
正始帝把玩着放在右手边的小巧弓|弩,淡淡说道:“其实证据,他不是已经留下来了吗?”
殿内数人都有些茫然,奇怪地看向陛下,就见陛下将这小巧弓|弩摆在面前,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开始逐渐地拆解。
一片片、一块块,直到彻底露出最里面的内胆。
如此巧夺天工的东西,确实需要足够的精细,才能拼凑出来,而陛下在里面挑拣了一会,然后将一块半圆形的东西摆了出来。
那底部朝天的模样,让其他几人都围了过来。
刘昊是站得最近的,他探过头去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鸿雲。
这是明春王的名讳。
诚如柳存剑所说,这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挑衅。
正始帝幽深地笑了笑,将这堆被拆开的东西扫到一旁去,眼底噬人的凶残郁色令人畏惧,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军器监到现在都还没有拆解出来?”
袁鹤鸣不得不欠身说道:“陛下,军器监正在夜以继日地做活,不过这些东西着实新鲜,所以一时间还不能够准确再造。”
主要是里面有不少铁质的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是铁,而且还能弹起来再收缩回去,如此有趣奇怪的东西,那军器监里的人正钻研得醉生梦死,不愿归家。
袁鹤鸣亲眼去看过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他们辩解一声。
正始帝看了眼手边已经被拆开来的东西,轻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事?”
柳存剑欠身说道:“……已经从封地撤离,路上险些被发现,如今已经往南面去了。”
正始帝:“让附近州郡的刺史注意一下。”
“喏。”
“……诸王……”
“侯爷……”
“王振明……”
袁鹤鸣和柳存剑都有话要说,这一通上告,倒是说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结束。
等那两人离开后,这殿内陷入了奇怪的寂静。
刘昊知道陛下的心情不甚美妙,一直都谨慎微小,生怕今日又有什么事情惹恼了陛下。只是当正始帝的眉梢透着扭曲的诡谲时,他心头就忍不住狂跳,开始忧心忡忡。
“刘昊。”
“喏。”
刘昊欠身,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句。
也不敢大声。
毕竟陛下最近喜欢安静。
正始帝:“夫子这些时日,可有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