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事情莫过于贩卖私盐一事,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无疑是重罪。
而事发地是在江浙,不管是谁都不敢在其中担责,最终陛下指派了朝中一位素有贤名的老臣前往,并当朝宣布若是有违抗者一律格杀,不论官位身份,不论出身爵位,皆是如此。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可陛下一贯是个心狠手黑的,理也不理那些抗议,便将人打发出去。
莫惊春慢吞吞地去往贤英殿,其实那本就是用来内阁议事的地方,最近几次正始帝似乎是不喜欢在御书房里听着各方争执,多次将议事地点定在贤英殿,久之大家也习惯了。
这次议事,倒还真的和莫惊春有点关系。
此前清查宗室一事,到了入秋,各地官员正纷纷把当地编入民籍的原宗室名单送往京城核对,等到确定后,宗正寺那处盖章,便是彻底结束。
正始帝下手极快,行事如雷霆,丝毫不肯拖延半分。
此一事,也让宗室内晓得新皇是个什么脾气,一时间各个封地都安静下来,就连宗正寺这半年也没接到多少消息。
再之,便是另一桩要事。
异族到底是被打怕了,他们送来议和的请求不说,还打算和亲。
听到礼部尚书黄正合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无人不看向正始帝。这和亲与否……算来,国孝其实已经过了。
再则,这后宫里,除了原太子妃,还一个宫妃都没有。
许首辅先是轻笑一声,“他们居然还妄想让公主嫁与陛下为后。”
王振明冷哼一声,“痴心妄想!”
不管要不要和亲,首先这个条件便绝无可能。也不知道异族究竟是从哪儿打听到皇帝还未立后的消息,居然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薛成思索片刻,“为后是不可能,这无疑是留着余地,然若是让他们将公主嫁过来,多少也是个威慑。”
莫惊春一直都是不说话的那个,可正始帝偏偏点了他说话。
莫惊春抿唇,轻声说道:“异族乃游牧之族,他们马背为生本就凶悍,每年秋冬掠夺边关百姓,正是因为他们的水草不足,难以抵抗季节变迁,这是几乎无法改变的本性。即便现在他们被我朝打怕了,最近几年都会蛰伏不出,认我朝为主,可再过数年等他们休养生息后,必然还会再撕毁议和,这和亲娶与不娶,其实都无大用。”
他是不赞成和亲。
从前为了表态两朝关系友善,异族的公主嫁过来后,朝廷也会嫁出去一个公主。可这些公主大多数都郁郁寡欢,在沉默与痛苦中死去。
而这一回既然打了胜仗,便是朝廷占据上风。
若是应了和亲,难保不如此。
正始帝淡淡说道:“夫子言之有理,应了他们如何,不应他们如何,这些不过是面上情,压根做不得数。便是他们送来的是最受宠的公主又能怎样?当他们缺粮缺奴隶的时候,还是会大量掠夺边关。”
他按了按桌案,面沉如水。
“寡人要的,是他们彻底不敢再犯,是他们终此一生,都不再踏入边关一步。”
正始帝此言锋芒毕露,一瞬间,莫惊春蓦然明了为何在陛下登基至今,一直在削减各种宗室支出与狠抓税收,像是特别缺钱一般。
他还要打!
他要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平静,而是万世太平。
贤英殿内的诸臣都不是蠢人,多少也听出来陛下的意思。许首辅沉默半晌,叹息着说道:“若是为此,应下说不定更有迷惑的效果。”
正始帝懒懒地说道:“寡人说了后宫三年不进人,许首辅大抵是老了。”这是讥讽他记不住事呢。
许伯衡也不生气,老神在在地说道:“说不得陛下转眼就忘了呢?”
正始帝瞪了一眼那老不修。
正始帝的态度如此,已经相当于表露态度,其他的事情再议几回也是这般,便也散了。莫惊春强忍着眩晕感听到现在,已经是强撑,随着诸位起身时稍稍一踉跄,虽然立刻就稳住,但也被正始帝眼尖瞥见。
“夫子身体不适?”
他堂而皇之地留下莫惊春。
这次数一多,其他大臣其实也看得出来陛下待莫惊春的态度亲昵温和,别的不说,这么多个老臣都曾经是他的太傅,可是陛下独独一直称呼莫惊春为“夫子”,却是从改口那一日,就从未变过。
莫惊春沉默立在殿前,迟疑了片刻,“陛下,这是贤英殿。”
这意思大抵是这地盘是内阁的,还是早点结束还给他们。
正始帝却生生扭到了一旁去,淡定地说道:“那便去长乐宫。”
莫惊春脸色微变。
正始帝将他带回长乐宫后,正巧太后派人来说话,莫惊春避让到一旁去,莫名觉得一直堵在喉咙的肿块似乎消失了。
他顿了顿,试图咽了咽口水,发现也没那么想吐。
……这是?
莫惊春心下惶恐,有种古怪的认识爬上心头。
难道是因为他和陛下的接触?
有宫女近身,想要为莫惊春奉茶,他原是想双手接过,却不料先闻到了那宫人身上的香味,忙侧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