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泡在水里,你是想替那几个人去弥补百姓损失,还是想替他们偿命?”
黄正合脸色都绿了,跪着不敢说话。
踹下来的桌案就在他一步开外,溅落的各类东西砸在他身上,墨水从他脑袋滑下来,异常狼狈。
“前头父皇是什么规矩,在寡人这里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屁|股往哪边坐,嘴巴为谁说话,自个心里掂量着些。”正始帝把玩着唯一没有抛开的虎符,露出个森冷的笑容,“不然,寡人就让你们再也开不了口。”
正始帝第一次露出他狰狞的獠牙,却是拿了黄正合开刀。
先帝尊敬朝臣,不会胡乱折辱朝臣。正始帝在他的教养下,倒是只将这个好习惯学了一半,对许伯衡这等品德正直的老臣,尽管他非常不喜欢忠言逆耳的劝诫,即便废嫔是他亲人,正始帝也能忍着给他几分薄面。
但如黄正合这等还算有用,却私心太重,隐有缺陷的,若是一着不慎踩到陛下的雷点,那就别想让他留下半分颜面。
许伯衡许首辅看出来少许,无奈地与陛下谏言,“陛下天生一对利目,能明善恶是非,可是如黄正合等人能走到今日的地位,至少说明他们多少是得用的。”
“首辅说得不错,”正始帝露出个淡淡的微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正是因为他们有能为,也识得眼色,在寡人正强势的时候,他们晓得什么叫做蛰伏。”
隐忍而后发,如同毒蛇。
“寡人,会留给他们后发的机会?”
许伯衡心下苦笑,是啊,这位帝王的手腕强硬如此,只会在榨干用处后就屠了个干净,又怎么可能留下后患。
…
莫惊春过了好些安生日子。
朝野没什么大事,宗正寺的事情慢慢上手,莫府也收到了军中来信,确实提及到了有可能回京城一事。
莫惊春从书信多次涂抹就足以看得出来写信的时候莫广生是怎样一种纠结,从潦草的字迹里看得出来兄长想让他们高兴,却也害怕是空欢喜一场,于是便连书信也透着犹豫。
在外骁勇善战的将军遇到家事,也是会苦闷的。
不过莫府已经经过皇帝肯定,此事必定是真,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就连莫沅泽,也抓着阿雪到处跑,看得出心里的高兴。
莫惊春心里大抵也是欢喜,坐在屋内撑着下颚看着需要处理的事务,也不觉烦闷。
先前来朝的大部分王爷都回去了,就连刘怀王也带着小郡主启程,至于她要结缔姻缘一事却是不能够。
一来,她选中的那位“夫婿”家中已经有妻子,也不愿抛弃原配再娶;二来,他也争气,在殿试里一跃成为二甲前排,已经进入了朝臣眼中,甚至还有可能破格被点为庶吉士进翰林院,便是小郡主想强抢也不得。
莫惊春大笔一挥否决了此事。
左不过刘怀王十年都不一定出一回封地,就算觉得宗正寺驳了他的脸面,也暂时奈何他不得。
将手里的事情批改完全后,莫惊春让闲着没事的几位小吏将那些卷宗搬出来,趁着秋老虎晒晒太阳,免得入了冬再生阴腐。
忙碌了几日,将卷宗晾了个七七八八。
莫惊春在朝会还盘算着回去要理的事情,却没想到在散朝后久违地再次看到刘昊的脸。
说是久违,其实也不到大半个月。
莫惊春无奈地笑了笑,“公公,陛下近来可好?”
这话他是不敢去问公冶启的,只能趁着还没见面的时候偷偷问下刘昊。
刘昊甩着拂尘笑眯眯地说道:“陛下最近挺好。”
他现在心里对莫惊春除了有着旧时的宽厚外,更有着另一种意义上的看重。那日从莫府回来后,陛下连衣服也不换去了朝会,拿着他刚出莫府才知道的消息一宣布,就已经转移了不少知道他出宫的大臣视线,而后三言两语将事情撇开,再重回朝事,已在刘昊意料中。
只是刘昊万万没想到,陛下在冷静后,居然会重新去找太后。
刘昊不知道皇帝和太后聊了什么,只是在出来后,刘昊隐隐听到了里面太后的哭声,让他背后发冷。
可是翌日,太后与陛下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陛下还是整日有事没事偶尔就会去太后面前晃几下,看着心情居然还不错。
莫惊春啊莫惊春……
这似乎都是源自他。
刘昊倒是怀疑起这位内敛沉默的官员身上究竟有什么独特的魅力?
他认识莫惊春这么多年,却也没有最近来得让人惊讶。
正始帝不在御书房,而在长乐宫。
刘昊将莫惊春引到长乐宫时,那光洁的殿前丝毫看不出曾经发生过的血腥,踩上台阶时,莫惊春发现就连缝隙都擦拭得一干二净,一切都掩盖在皇宫这长久的沉静里。
莫惊春在外面等不多时,就被公冶启叫了进去。
公冶启正在数人环绕下换下朝服,黑红肃穆的冕服换做绛红常袍,他挥手退下包括刘昊在内的宫人,留下一室寂静。
红衫衬得公冶启风姿特秀,灼然玉举。
灿烂笑容自他脸上绽开,帝王大步而至于莫惊春面前,凛冽的寒香扑来,透着铮铮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