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发出“砰”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无论是歌剧还是交响乐队全都停下来了,大家呼着唤着,叫嚷着黎昭的名字。
黎觉予惊讶朝舞台望去,奇怪黎昭这是怎么了,只是被灯照一照却一脸死不瞑目的感觉,“她怎么了,是被人害了吗?”
“应当不是。”只在观众席上旁观事态发展的周辰溥,没有贸然下定论。
几乎是事故发生的瞬间,卡尔登影戏院的经理,那个穿西服的男人噔噔蹬从大理石台阶跑下来,招呼工作人员将台上晕倒的人抬下去。
完事后,他还得面对租借舞台人的连番指责,还有观众席上未能尽兴者的抱怨。
“实在是不好意思,工人没将聚光灯绑紧。”
他道歉,可想继续表演的小姐们依旧不乐意:“现在才第二幕,你将第一女高音弄晕,我们后面要怎么表演啊?”
“实在是对不起。”
观众席也在闹:“退租金!”,“退钱!”,“退门票!”
…场上喧哗足以见报。
急得焦头烂额、生怕在他管理期间内闹出丑闻的经理,嘴巴都要出燎泡了。
他站在场中,像一只团团转的黑企鹅,被周围人像玩宠物那样,转来转去,讨要说法。黎觉予两人倒是没有闹,她们完全抱着吃瓜心态,坐在原座上观望。
忽然,隔着人群的层层叠叠,黎觉予和经理的目光意外在空中重叠了。
这突然的对视让黎觉予暗道不好,她扯扯周辰溥的袖子想要提前出去。
可闹腾的观众席哪是那么好跻身出去的?没一会,经理就跻身到黎觉予身边,用不低的音量问道:“请问你是玛丽小姐吗?不知道卡尔登影戏院是否可以邀请你上台表演?“
玛丽这个人名一出来,刚刚还鼎沸的人声瞬间消散,只余窃窃私语。
先前没注意到玛丽坐在角落的人,在经理提点下总算认出她来。
立刻就有大嗓门贵妇高呼:“好啊!我们就是听说表演者是玛丽妹妹,冲着玛丽来的。”
隔壁人也迎合:“如果玛丽能表演就好了…“
经理也在央求:“拜托了。”
…
看起来,在这种火热气氛中,无论是摆出什么理由开脱,似乎都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而且被那么多双黝黑眼睛盯着,对于黎觉予来说是第一次——第一次在现实表演歌剧,第一次在国人面前表演歌剧,第一次面对不是幻境是现实的舞台。
压力巨大可想而知。
她想拒绝吧,却又瞄到面前墙上的大幅版画海报。
上头写着:[上海第一次中文歌剧表演,西方浪潮和传统文化的完美呈现]
先前称赞这个歌剧的话,成为轰赶黎觉予上台的武器,让她犹豫不决,所有人都在央求,黎觉予却只能沉默,连面色也变得分外郑重、严肃,思绪飞快转动。
隔壁周辰溥贴心低声说道:“如果不想去,就让我来拒绝吧,你不用出声。“
“…”
黎觉予回神,对视时眼神益发认真。
她用近乎气音的声音嗫嚅道:“你说,他们喊我上台是运气吗?”
黎觉予现在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答案,要么证明她是一个幸运的女孩,不值得被爱被追捧,要么证明…证明什么,黎觉予已经不知道了,或许她更想要一个否认。
“是的,是运气。”
周辰溥还是那样,实话实话:“除了今天,哪还能看到心理那么脆弱的女高音?”
说这话的时候,黎觉予脑海闪过苏珊夫人,刚刚的对话历历在目。
“但是他们喊你上来,却是因为实力,因为是你。”
可能是看听话者表情有点懵,周辰溥低头浅笑一声,无奈地说:“觉予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一直否认自我和过去,但是你太不了解你自身的强大了。”
“上去吧,你值得在那个舞台上。”
周辰溥用掌心绅士式地悬空在黎觉予肩上,仅用指尖暗暗使劲,将她朝舞台方向推过去。
黎觉予觉得自己像一颗没有力气的足球,被人轻轻一踢,就软趴趴往某个方向滚。
她顺势又自愿地往舞台方向、交响乐队的方向走。
观众席上原本想要离座的听众纷纷坐回位置上,闹腾的人也不吵了,按部就班地回去。一瞬间,整间影戏院陷入一片兴奋前的宁静,所有听众都在用一种令人感到紧张的期待目光,紧盯黎觉予的背影。
看着她优雅迈过观众席和舞台的交界处,看着那双金色细绑带的凉鞋,闪映着舞台光,恍如顷刻间那抹莹白变得高不可攀。
某位场工递来第二幕的曲谱,塞进她手里。
既然是替补,自然不会要求她迅速掌握改编曲,手拿纸张表演就可以了,反正喜欢玛丽的大家并不会介意。
黎觉予低头一看,湿漉漉的手汗瞬间打湿纸张一个角。
她站到黎昭刚刚的位置上,转身,面朝大片黑压压的观众。
聚光灯像刚刚那样一晃而过,黎觉予顺势闭眼,等待聆听那即将响起的交响乐曲。
在这一刻,她感到胸腔里,由于在现实初次表演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