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用堪比本地人口音的法语说:“请帮我拿行李。”
“当然当然。”前台服务小姐笑得灿烂。
“房间已经办好了,请客人们跟着我到房间来…小心台阶。”
英格兰酒店效率就是高。
半刻钟都用不上,黎觉予和黎母就搬进了干净整洁的套房里,配置是普通的两房一厅,但内部装潢采用巴黎惯用的凡尔赛风格,入眼之处皆是金色,以壁炉为圆心闪闪发光,宛如黎明前的曙光笼罩在金黄田野上。
面对如此奢华装潢,黎觉予的第一反应却是:先去看厕所…
太好了,是马桶…虽然比起现代,这个木制马桶偏小,看起来像个没力气的疲软男人,但能坐着上厕所,总比边耍杂技边上厕所要来得强。
于是…进入巴黎第三个月,黎觉予第一次在家上厕所,时长半小时。
等她从厕所出来时,窗外夜色浓郁,酒店隔绝开街边喧闹,房间变得无比寂静。
黎觉予摊开骆驼色厚毛毯,盖在身上;抓起两个丝绸的橡胶枕头,一个放在腰间,一个放在颈下。
明明这一切,都是为进入幻境做准备,可毛毯和枕头的极度柔软,却让黎觉予难得兴起:“要不别去幻境了”,”这个金手指能不能按暂停”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幻境事业一直没起色,黎觉予难得有躺尸的冲动。
可惜,金手指没法沟通,没有思想。
眼睛一闭一睁,黎觉予再次进入圣日耳曼德佩区的府邸中,面对一幢熊熊燃烧的壁炉,热浪烤得她眼睛干燥生疼。身后女仆说:“费尔森先生和林恩先生在参加沙龙,如果黎小姐没事吩咐的话,我们就先下班了。”
“好的,你们先走吧。“
等女仆走后,黎觉予才夺到身体控制权。
她赶紧从壁炉退出来,跑到半开的窗边喘气,让春风吹凉灼热脸庞。
从费尔森府邸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英格兰酒店的小尖塔,可身处幻境的黎觉予,却只能通过幻想,猜测自己躺在那张天鹅绒床上,睡得有多么舒服。
“…不对,等下。”忽然,想起什么的黎觉予无奈地笑出声来。
她自言自语嘟囔道:“如果在幻境不算是睡觉的话,那我岂不是有两年多没睡过觉了?”
这样真的不会很伤身体吗?
毕竟这可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原主黎觉予的啊!
金手指当然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得不到回应的黎觉予也不恼火,只是靠在窗台上乘凉,权当自己在休息了。
不远处塞纳河传出货轮鸣笛声,一声一声响起极其有节奏,传到黎觉予耳中,竟然有种听到歌剧伴奏的感觉。
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出声来,像着了魔一样。
反正家中无人,房子和街边还隔着个花园,就算对着窗台大吼大叫,声音也只能消逝在空气中,不会被人听到。
意识到这点的黎觉予,干脆放开胆子,站在窗台旁边唱起《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黎觉予披上房间的毛毯,假装它是飘飘欲仙的睡袍,跑到阳台上唱这段著名唱段:“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半开的阳台笼罩着浓雾,人站进去后身影时隐时现,真有点歌剧舞台的感觉。
黎觉予倚在窗台边上,看着英格兰酒店像看着爱人一样,唱:”罗密欧,抛弃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巴黎面前展示完整、富有价值的自己。
这样的歌声,不是为了打脸某个人,又或者是听从某个人…而是单纯地为了讨好自己。
黎觉予没意识到——她正在履行物部夫人交予的作业“学会真诚唱歌”。东京大地震后,黎觉予一直刻意去遗忘霓虹的事情,不然海量的回忆足够冲垮心力交瘁的她。
不过学习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潜移默化的,就像现在,黎觉予因为住进好酒店有多快乐,唱朱丽叶得知罗密欧放弃姓氏的部分,就有多真情、多快乐。
英格兰酒店的灯光闪了一下,权当是罗密欧在回复了。
黎觉予再唱:“你是什么人,在黑夜里躲躲闪闪地偷听…”
唱着唱着,她无意中目光下移,瞥见花园中,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她就差点岔气呛死自己:“咳咳咳…费尔森先生、林恩,你们怎么回来了?”
“沙龙女主人临时有事…”费尔森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当中调侃成分含量多高就不说了,他乐呵呵地代替英格兰酒店,回一句罗密欧的改编唱词:“我没法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不然面前女孩就要羞愧至死了。”
…是的,要社死了。
偏偏这时候,林恩还要没眼力见地追问:“你谈恋爱了吗?!”
“你刚刚的表情可不得了,不像是演戏!”
“不会是和毕维斯那个臭小子吧!”
黎觉予累了,将裹在身体的毛毯直拉上头顶,假装自己是一只将头藏在地里的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