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尾道海边,在某座远离东京繁华闹市的私人住宅里。
青靴女士吐着寒气,独自抬着一个大书箱,从门外走进来。很明显,她刚从新潮出版社社面见完作者回来,还领来了新妇人协会征集道到的妇女稿件。
“今天工作量依旧很大啊。”青靴夫人的丈夫连忙上前,接过妻子手中的物件。
“都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女性…回答这话时,青靴夫人神色也很疲惫。
作为爱国妇女会的成员,她一直致力于帮助更多的创作女性。可过往经验在告诉她——这成箱的稿件中,能用在杂志上的聊胜于无。
当中大多数投稿,通篇都在讲着“钱”的事情,却对文章本质思想只字不提。
大晚上的住宅灯火通明,近在咫尺的对街邻居,传来细弱的三弦声。
青靴夫人看累了,就会留了一条细缝的雨窗,聆听那极具格调的乐曲声。
在发现手上文章已是书箱最后一份稿件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每次看到这些描绘女子宛如尘埃的故事,我都会很心寒。”
“为什么女性就不能站起来,为自己活着呢?“
在外向来暴躁强势的青靴夫人,面对满桌的“无病呻吟”文章,难得面露迷茫。
作为这个时代公认的新女性旗手,青靴夫人曾以“原始之初,女性是太阳”为宣言,创办起妇女解放杂志。可如今每到稿件征集的时候,她都会相当苦恼,总觉得这些以主人公姿态描绘妇女弱势的悲惨文字,都不是她想要的。
“看着这些稿件,我总觉得看到了酒馆演唱的艺人,表演了不擅长的舞蹈,还要死乞白赖地巴拉客人说‘赏赏脸吧,赏赏脸!’…算了,看来今日份的稿件,是一无所获了。”
忽然,丈夫指着她的手提包,问:“咦,这是什么?”
“是名家的稿件吗?怎么还值得你单独放在手提包里。”
青靴夫人仔细回想,才想起这是百货店那名为黎觉予的电梯小姐给她的,放到手提包里就差点忘记了。
她接过稿件一看,当即舒适地赞叹一声:“好字!”
也难怪丈夫会将这电梯小姐的文章,当作名家作品了。
因为从表面上,能感觉到黎觉予非常用心对待自己的创作,不仅购入高档纸张和钢笔书写,而且每一字一句都写得相当工整、优美、毫无错别字,就像出版社排版打印出来的一样。
只要要比书箱里那堆,用着日历背面、皱巴巴手纸写的玩意,要更让文人感到舒适。
青靴夫人翻开稿件第一页,开始起来。
一开始,她只是随意扫一眼,可看着看着,她居然被文章中的剧情给带了进去,并且在主角对梦想和感情主动出击的时候,心中豁朗地大叫一声好。
“这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想要的!”青靴夫人没发现,此刻的自己满脸通红,就像连喝了十杯威士忌一样迷蒙。
听着隔壁不停的三弦声,看着这个因为帝剧和物部家产生歌剧梦想的主人公,莫名的,青靴夫人从这个人设中想起黎觉予这个作者。
“这个中国女孩不能小瞧啊。”青靴夫人默默感叹。
她没将黎觉予和主角联想起来,只觉得黎觉予过分聪慧。
原先她以为对方爱美,所以才如此熟知彩妆知识,现在看来,黎觉予可比她想象中还要阅书无数,知识储备量丰富的很。
而彩妆,只不过是她最微小最微小的一项技能罢了。
“把这篇文章收起来吧,放到下下…不,下个月的杂志发表里。”
…
深夜,飘雪停止,万物归寂。
黎觉予和黎母终于从最后一班电车下来,冒着夜里雾气往喇叭长屋方向走。
因为面儿镇里居住的大多数人都是清晨上工,所以一路上人影全无,喇叭长屋内更是安静得就像只有她们一户人家一样。
才刚走到门口,黎觉予率先注意到门口两瓶鲜奶,还有粗布袋里各种奇形怪状的烤饼干。
“这是什么?”她小声地问黎母。
“不知道…”黑暗中黎母悄悄吞了下口水。“应该是隔壁房间的厨子制作的食物,见我们不在就放在了门口,他家中还有个怀孕的夫人…”
很快,黎觉予就从脑海中翻出这么个人——皮肤褐色,经常露出和善微笑的男人。
怀孕夫人像是此人安全的证据一样,让人忍不住加以信赖,而且对于贫穷且三餐不济的人来说,这些食物散发着的香气实在是勾人,难以拒绝。
不过就算如此,黎觉予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将这些食物,踢到了远离家门的地方。
“还是不要拿了。”
“嗯。”黎母的失望很明显。
但黎觉予没办法照顾黎母心情,去解释要独身女子要如何保护自己。
经过几个小时的赶车和坐车,她现在疲惫极了,拆开头发就要往暗红色调的棉被里钻。
可不知怎么,她愣是无法安心入睡,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怪异感来自脚边那一坨破布和衣服吗?
一无所知的黎母啪得一下把灯关掉,房间内随即陷入一片黑灯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