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听了韩江雪的话,心里生出的一丝依恋又全然烟消云散了。
无论她是瘦马月儿也好,还是大小姐明如月也罢,在这场婚姻里,都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棋子。棋子是不能有脾性的,大太太希望她锻炼心性,她的夫君又何尝不希望她收敛心性呢?
想到这,月儿突然暗自嗤笑自己,还真是患得患失的小女儿性情。连字眼都抠得如此细致,何必呢?
韩江雪正欲再说些什么,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开晚饭了。
今日的晚饭,因着韩江雪新婚,韩靖渠也推了一众应酬,一家团聚一番。
韩靖渠,大太太,一众姨太太,新婚夫妇围坐在桌前,丰盛晚宴已然摆在桌上了,可韩靖渠不懂筷,自然没人敢动。
大太太看着她正前方的空位,笑道:“六妹妹今儿身子不适,我们就不等了吧。再等,菜就凉了。”
韩靖渠脸上的愠色愈发浓郁,大太太挑眉,觉得自己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于是继续:“这六妹妹也真是的,即便身子再不适,吃不下去饭,也该下来陪大帅坐坐呀。”
韩靖渠眼中的怒意已经冰冷得马上就要化为实质。他偏过头,直直地看着大太太那喜上眉梢的笑意,让她不禁一个战栗。
她便是再不识趣,也该知道,这怒火不是发向六姨太的,而是冲着她自己的。
月儿冷眼旁观,她看得见大太太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与紧攥着帕子的手指,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忍。干瘪地笑了笑:“大帅愿意等,我们等就是了。”
头上传来咚咚的韵律声,是高跟鞋与木地板的声音,不多时,伊人袅娜而至,烫着新式的卷发,用宝石卡子松松垮垮地笼在脑后,鬓角处留下那么一绺,烫成蜷曲样子,恰到好处地衬着美人凌厉而美艳的眉目。
月儿不禁赞叹,一天不到的功夫,这六姨太又换了副模样。
“你们都饿了吧,自己吃便是,等我做什么?”六姨太婀娜下楼,坐定之后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又看定大太太,“太太怎么也不催促大帅快吃饭,一会都凉了。”
大太太恨得牙痒痒,奈何她也明白,自己如果在桌上翻脸,不见得会有好果子吃,只能咬碎了牙网肚子里咽。
“凉不凉的,倒没什么,只是你这头发……”大帅仔细打量了一番六姨太的新式发型,不置可否。
六姨太风情万种地一笑:“我这头发如何?”
“好看……”大帅点了点头,便开始动筷了。众人见他开始吃饭了,也便都能动筷吃饭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餐桌上的尴尬气息,一面是在韩家说一不二的大太太,一面是大帅的新宠。双方针尖对麦芒,而剩下人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既没有权势有没有宠爱,可不能贸然卷进这场争斗当中。
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月儿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头做炮灰,也学着大家的模样,低头小口吃着饭。竖起耳朵,时刻保持着自己的机灵劲。
可偏偏韩家的八仙桌,宽敞得很,放在月儿眼前的菜式,却是一盘上汤菜心。
月儿折腾了一小天,着实是有些饿了的。她眼看着桌上的清蒸鲈鱼,牛肉圆子,偏偏都摆在离她较远的地方。此刻的她,是说什么都不敢伸长筷子去夹的。
于是只能闷头吃着菜心,感觉这世上连最后一点趣味都没有了。
月儿是瘦马,这类姑娘,之所以被称之为瘦马,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们骨瘦如柴。一方面因着鸨儿吝啬,决计不肯在姑娘们身上多花银两。二来也是因着为了让姑娘们生得瘦弱俊俏,不敢给多吃饭。
可月儿与旁人是多有些不同的,她是个天生圆润的体格,即便从小挨饿,可脸上的婴儿肥却丝毫不见消减。
如今想着终于嫁到了大户人家,就算女人们勾心斗角着实烦人,夫婿也不见得一心一意,但好歹饭是吃得饱的。
可情状所迫,她又一次明白,到什么时候,吃饭都是要看脸色的。高门大户,想吃得饱,也是不容易。
但要说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那就是韩梦娇这等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了。
她见父亲也夸赞了六姨太,心生欢喜,伸出手摸了摸六姨太的新发式,笑问道:“六娘,你这头发烫得可真好看,有韵味,是在哪家理发厅烫的呀?”
三姨太见韩梦娇偏在这时做这出头鸟,忙拽回了她的手,低语训斥道:“吃你的饭。”
六姨太见三姨太那般谨小慎微的样子便着实想笑,开口道:“怕什么,大小姐喜欢随便摸。若是你真的觉得好看,明儿我可以给你烫。”
大太太听不下去了:“梦娇是正经姑娘家,还是个女学生。留着学生头就好了,烫什么头发?像什么样子?”
六姨太不依不饶:“那太太说说看,到底像什么样子?”
大帅终于忍无可忍:“行了,吃饭!小辈在这里坐着呢,你们也不怕人笑话!”
这话自然是所给月儿听的,家中小辈,只有她一人是新来的。
说罢,转头看向月儿:“月儿,在韩家住得还舒心?”
月儿赶忙乖巧点头:“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很好。”
“我听你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