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他远远望见她从一辆长款宾利车上下来。
阳光洒下来,她一身整洁的校服,背着某奢牌书包,从司机手里接过遮阳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禹对乔漪的第一印象并不特别。
尤其他们意外分在同班,几个男同学围过来,交头接耳讨论乔漪,听见他们说,那位就是乔家千金,乔家知道吧,沪城首富。
于是孟禹更觉得,这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和他不是一路人。
放在古代,孟禹就是十足的书呆子,整个高中三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成绩从始至终都是名列前茅。
人家情窦初开,偷尝校园蜜果的时候,他永远都是静静在座位解数学题。
因此高中期间,他和乔漪没打过太多交道,唯一的交集,就是他经过她座位,收数学作业的时候。
她的课桌上总放着一罐糖。
每次他过来收作业,她仰起白净的脸,嘴里总含着一颗,找出作业本递给他时,都会冲他笑一下,她一笑,空气里都散发出甜味。
起初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简单地感觉,这个女孩子笑起来很好看。
孟禹对她的印象也有所改变,发现她不像那些富家小姐只知道玩乐,她很聪明,成绩永远都紧紧追在他后面。
孟禹还记得,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那回她忘带作业,课桌翻得乱糟糟,苦恼道:“我忘在家里了,怎么办?”
他犹豫,口不随心,不经思考一句“没事”先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下,那是他头一回以权谋私:“少一本……看不出来。”
乔漪松口气,扬起笑:“谢谢你啊,孟禹同学。”
她有着一把好嗓子,沪城腔调软糯含嗲。
他听得心跳不明所以加速,眼神闪躲开来,含糊应声,快步从她座位离开。
那时的孟禹没有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一个乔家千金的高贵身份,从一开始,就将他们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或许那就是暗恋,但被孟禹藏进心里最深的地方,在不为人知处自己兵荒马乱。
这份心思一直掩饰到毕业。
以为他们的一场同窗情谊就此终结,谁料缘分难解,他们居然考上同一所大学,虽然不是同专业。
很难说他当时没有窃喜。
乔漪时常向他埋怨她的高数课老师,说他讲得晦涩难懂,她都没学会。
孟禹勤工俭学,课余都用来兼职,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但为她一句,他便抽出空,每个周末都和她约在图书馆,给她讲解高数题。
晴朗温暖的阳光,透过图书馆敞亮的玻璃窗,照在桌面,他们共看的那本书上。
孟禹耐心在给她讲一道函数题,温柔问她:“这样能听懂吗?”
他一侧过头,就直直对上女孩子的脸,挨在极近的距离。
她托着半边腮,另一只手捏着棒棒糖含在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笔下的字,听得很认真,阳光落在她睫毛,将她的眼睛照成透明的琥珀色,那年流行穿红色,柔软的红色毛衣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雪白。
不见他继续,她回眸对上他的眼,满脸纯真地问:“然后呢?”
靠太近,近得都感觉到了她鼻息的温度。
孟禹瞬间两只耳朵都红起来,倏地低下头,握笔的手心汗涔涔:“然、然后……”
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这段关系似乎从最初就注定了没有结果,乔漪嫁去京市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孟禹的出租屋。
那是个夏夜,下着雨。
他结束一天的实习工作,从医院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下,垂着脑袋低落的女孩子。
“乔漪——”他隔着雨幕里唤她,轮胎溅起水花,飞速骑进车棚,停下自行车,冒着雨疾步奔到屋檐。
“下这么大雨,怎么突然……”
他声音戛止,因为发现她在哭。
“孟禹。”乔漪眼前水雾模糊,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哽咽着:“我妈妈要给我定亲,我不喜欢那个人,不想嫁……”
孟禹脑中轰响,被抽去了魂,定在原地。
泪水从乔漪的脸上冲下来,滴滴流进衣领里,比雨淋得还要湿,她捏住他衣服,脸压在他身前,哭得崩溃:“我不想嫁……”
不想,是这世上最无力的词。
他们都没有反抗的资本。
两个人都太清醒,一个清楚自己配不上,一个清楚自己逃不开联姻的命运,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出校门做课业……
总是在一起,但就是谁都没表白过心意。
那晚过后,孟禹莫名其妙被医院开除,院长亲自见了他一面,对他感到惋惜,却又无可奈何,说,孟禹你别怪我,我们也实在不敢得罪乔家。
乔家……
孟禹隐隐预感到情况,当即给乔漪打电话,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着急问她有没有事。
那边静默好一会儿,乔漪声音蔫蔫的:“孟禹,你好好生活……”
孟禹没来得及再说,耳边反馈一阵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