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时间往前稍退一点,某处城镇上的一座西式宅邸里,在将近黎明时分,还有人聚在一起彻谈。
“我因为没有孩子,正愁眉不展呢,来了这么个好孩子,可算让我松了口气。”
“虽无父子之实,但有父子之情,我会让那孩子继承家业的。”
“只是那孩子患了皮肤病,白天没想到户外走动,真是可怜呢……”
罩在花形的玻璃灯盏里的,是随着国门打开而被引进的灯。
没有温度的暖光迷蒙地照亮了每个人谈笑的脸。
窗外是将尽的夜色,月光随着远山缓缓蔓上来的熹微的光而渐渐失去了它独有的清晖。
许是以为被谈论的对象这个时间还在熟睡,于是,他们的声音不加掩饰。
其清亮的笑意穿过走廊,越过窗台。
在白昼与黑夜寂静的缝隙间,稍稍靠近那里的人都能听见。
更别提某种潜伏于黑夜的生物了。
是的,生物。
被谈论的对象只能用生物来描述。
或者,用千年来世人赋予的另一个称呼更合适——鬼。
有撰着洋文的书页在一双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上窸窸窣窣地翻动着。
那是一双大小还属于孩子的手。
人们口中的那个“好孩子”此时非旦没有乖乖睡下,还站在一间书房的书架前翻看着书籍。
身为鬼的敏锐听觉很清晰地捕捉到了人们的声音,窗外有稍大的风轻轻撞击着玻璃,扫过了庭院里的柏树。
一头柔软的黑发打理得简短而矜贵,面色苍白的小少爷神色寡淡,其瘦小的影子在泛着暖色调的地毯上拖出了诡谲的轮廓。
但是,头顶上的灯突然明明灭灭起来,交替的光影在一袭柔软的洋式服装上生硬地闪现。
一明一暗间,他手中的书没能拿稳,掉落在地,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其中,还有自黑暗中发出的低吼:“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自牙缝挤出的恨意与愤怒宛若能将獠牙,磨碎,唇齿间因压抑的怒火而咬出血色来。
他死死抓着心脏的位置,其苍白的手迸出鼓动的青筋,尖锐的指尖仿佛下一瞬就能刺破衣物,穿透胸膛,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腐蚀烙烧着他的身体,令他痛苦得想要捥出里边跳动的脏器捏碎。
下一秒,书架被一股力量整座打翻,轰一声的巨响仿佛能砸穿地板。
头上的吊灯因此晃了晃。
纷纷落下的书籍中,他脸上扭曲出一种狰狞痛苦的神色,其梅红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像最冷血的动物般,在浮光掠影间竖成了最尖锐犀利的形态。
如火山爆发前翻滚的岩浆,有什么晦暗的东西压抑在他的眼底。那是透红的瞳孔中经由月光留下的一点蓝。
但是,经由血液而传入脑海中的一抹残破的火红,却像顷刻间喷薄而出的熔浆,将那最后剩下的一点东西也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童磨!!」
他透过血液,向自己的下属下达不容异议的命令。
这时,有三三两两的女佣寻声而来,慌慌张张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呀!少爷!您没事吧?!”
书房里的灯在闪烁几下后恢复正常。
柔软的暖光中,面容青稚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随即轻轻地笑了:“没事哦,只是书架突然不小心倒了,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女佣们庆幸地关怀着他:“怎么倒了呢?少爷您没受伤吧?”
显然她们不认为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孩子能弄倒一个书架。
很快,她们几人尝试着将它扶起,但是在那使了半天劲,却连抬都抬不动分毫。
在别人看不见的身后,小少爷的眼底像一层层剥落的灰墙般,慢慢显出冰冷的不屑与轻蔑来。
太弱了,人类真是太弱了。
连书架都抬不动,轻轻一挥手就能让他们身首异地。
但是……
他轻轻勾起嘴角,笑了。
为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弱小的生物容易掌控,只能任他宰割。
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因为他是超越一切的生物,获得了永生,拥有人类企及不上的生命和力量。
区区猎鬼人于他而言也只是几只烦人的苍蝇。
生与死,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能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死了几百年了。
他几乎有些管不住自己嘴边咧开的笑意了。
但是,下一秒,他按上了自己的脸,像是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连同肌肤都在灼痛。
他的眼底又浮现出暴戾的神色来。
“国俊!”
有人在柔声唤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被轻轻拥在一个怀抱里。
自缢母亲的女人以为他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心疼得不得了:“幸好书架不是倒向你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来看书?不用这么努力的,真是个好孩子。”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家制药公司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