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来,那是一只指甲尖长的手,但她一点也不怂,冷冷地看了回去。
这一瞬,她心底里涌起了想要一拳砸烂他脑袋的冲动。
他的手在她面前停住了,他不紧不慢地道了句:“真是怪物。”
她瞪着他。
干嘛呀,不给就不给,还骂人?
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但那可不是温柔的弧度,而是掺杂着阴森与不屑的冷笑。
然后,他去厨房拿了根红萝卜扔给她。
她也不挑,啃着红萝卜,心想,好小气啊这人。
不过能给她食物吃,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果不其然,那人说他是个大夫,而她是这间寺庙的巫女,因为她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上门来长期医治。
可惜的是她发了场高烧,烧坏脑子了。
她觉得他在敷衍糊弄她。
但她还是问:“是吗?那我叫什么名字?”
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零。”
从他的话中她知道,她是个孤儿,自小被这里的老住持捡了,早些年老住持去世了,她就一直呆在寺庙里了。
反正她什么也记不得了,也就不追究太多了。
同时,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病得重,每天都会咳血,基本上每天都躺在床上。
但是大夫说,他会医好她。
但他所谓的医治就是每天给她喝药,那药好苦,但好在她房间里有糖,她每次喝完后都会偷偷吃。
她的大夫很冷漠,既不鼓励她也不安慰她,颇有种她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关系的感觉。
而且他每次给她喝完药后就会死盯着她,好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结果,她咳血,他冷着脸。
她朝他安抚地微笑,他也冷着脸。
不管她是什么反应,他都冷着脸很不悦的样子。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病情没有好转,日况愈下。
其实,她也觉得他医不好她,因为她的身体状况真的越来越糟。
她不记得他了,但是看他那么尽心医治她,她觉得就算没医好也不怪他。
有一天,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医治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月光下,他的眼眸像两颗剔透的琉璃珠,中间嵌着最为冰冷的目光。
大夫说过她是巫女,可是她发现自己把供奉神明的礼节都忘光了,也忍受不了每天都坐在佛堂前的日子。
但按他来说,她应该是很信奉太阳神的信徒才对。
要不然也不会几年都一个人呆在这里。
可是她很怕太阳啊。
很多时候,她都躲在屋子里,特别是白天的时候。
大夫不会包她的吃食,但厨房总是有食物,所以她总是饿了才会不得以撑伞避着光跑到厨房去自己弄吃的。
寺庙很破,真的很破。
很多建筑都不知为什么被砸坏了,她看得心嘘,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尽力修一修。
有一天午后,天地间飘着雨,灰蒙蒙一片,没什么日光,她看院里的一棵樱树榻了,就撑着伞跑到那里去。
本来只是象征性抱一下的,结果她手一抬,那棵树竟然就被她抱起来了。
她无比惊讶于自己这副快不行的身体竟然还能抬动一棵树。
难不成她真的是怪物??
她惊异之余,把它放好了,然后去捡那些零零落落掉在地上的樱枝,待到怀里都捧不下了,她抬眼一看,就见大夫正站在寺庙中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她。
她一愣,想朝他挥手打招呼,奈何撑着伞又捧着满怀的樱枝,只能站在那朝他笑。
身上是微凉的湿意,发间沾着寥落的樱瓣,而他站在里面看着她,那如梅花红的眼球是如野兽般的竖瞳。
他的目光十分阴郁,似是在阴影中剥离出了非人的憎恨来。
然后他又说:“我会医好你的。”
她觉得他才更该医一医。
因为他比她还怕日光。
她基本上晚上才能看到他,他总是只在夜里出门。
白天也只会偶尔在最阴暗的地方才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就像潜伏于黑夜的生物一样,日光下仿佛不能生存,黄昏与黎明就是他的囚牢。
她其实也更适应黑夜,但是相比大夫,她总喜欢拨开囚牢闯进白昼里。
对此,大夫总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目光总是那般阴冷,她习惯了。
后来,她知道了他这种阴冷感不是没有缘由的——
有天晚上,她无意间撞见大夫在吃东西。
可是他与她的吃不一样,她看见艳红的血从寺庙深处蜿蜒出来,流到了门边,那黏稠的液体渗过木板的缝隙,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滴滴答答滴落的水声。
可惜那不是水。
暮春夜里,空气中是潮湿的水汽和浓稠的铁锈味。
她被激得喉咙也涌出了一股腥甜气来,隐约中,看到那深处的黑暗中是一团血色的肉块,还有断裂的指节。
蓦地,她想起了她房间里的木板上有一块深褐色的水迹,怎么擦也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