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也错了。
去他的‘天下无不是之君主’吧!
哪怕先帝自己是个好皇帝,但他错了,他选错了继承人!
而这个错误本身,眼下又要犯滔天大错,要将大明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定要在这里,拼死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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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日,姜离也终于亲眼见到了明朝臣子彪悍的上谏水平(骂功)。
经过王振几年的暗害杀戮,是,朝上剩下的言官绝大多数是会明哲保身的。
但今天情况又不同了。
从前他们怕王振怕的是什么?怕的当然是被害死。
可现在看来,假如死在勇于谏言上,结局不比跟着这样的皇帝出荒唐的北征强?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可怕?骂就是了!
最先出头的,还是王恕。
因他曾是最饱含希望,且做出努力的那个。
所以此时也是最愤怒的那个。
王恕根本顾不得自己官职低微,在他看来朝臣们的苦口婆心劝导已经没有用了,他要实话实说,就算他今天当场死这儿,他也要骂——
而且他一点也不怂,直接按照从前被打死过的言官的旧例来做。
今日是祭礼加十五望朝,朝臣们穿的不是常穿的朝服,而是更加正式的公服。王恕此时就直接摘下了与公服配套的乌纱帽,连同自己手上的笏板一
起掷在地上。
朝上官员们原本纷乱的劝说声,被这骤然响起的声响惊的霎时一静。
王恕的声音比这还要掷地有声:“陛下为君,从前数年深溺奸宦之言,忠正之言不得入耳。”
“以至大明天下子民,无论是簪缨诗书之家,还是耕夫贩妇之辈,皆受王振所害,而王振乃陛下所佑,即天下子民为陛下所害!”
“前些时日,陛下托病之故,不顾宗社一心寄乐。以至于不祭、不祀、不朝,亦不亲示耕耤、听讲经筵,已失尽为帝本分!”
“谁料如今陛下虽肯临朝理事,却沉迷更甚,以奸宦为腹心,莽然北征妄求虚名!”
“陛下今日欲行亲征之事,实在荒谬!若陛下坚意如此,必至土崩势成边疆大乱,举国上下怨极必乱!”
……
最后还不忘总结下——
“今朝堂之事闻所未闻,陛下矜以自贤,实则辱国伤重,莫过于此。”
“史书工笔民心昭然,天下后世岂可欺乎!”
王恕最后一句,可谓是直戳所有当皇帝人的心窝子:你的行为上史书了,你就等着后世人骂你吧!!
骂的痛快啊!
这是朝上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是的,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姜离在内——
对她来说,看史册明英宗微操的时候她有多无语,发现自己穿成这位昏君后,她的精神状态就有多不稳定。
此时王恕骂的,也算是她的心声。
她听了不但觉得挺舒坦,还很羡慕王恕的嘴。
怪不得能活到九十二,骂皇帝的年限比大明大部分皇帝活的还久,当真是有话就谏,绝不内耗自己的好品德。
听到王恕骂至精彩处,还心道:哇,好骂,很配堡宗。
又戳6688快帮她记下来以后学习下。
6688:……这么快乐吗?我家宿主不会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吧。
而继王恕之后,又有一位敢于直谏的年轻官员站出来了,比起王恕的怒言,这位叫做申祐的御史,更多是一脸正气且真的担心皇帝的安危。
“陛下实不可轻至边关!正所谓千金之体坐不垂堂,一旦战事凶危,陛下若不慎为贼所伤所害,大明岂非重蹈青城五国之灾?”
何为青城五国?青城,乃金接受宋徽宗宋钦宗投降之处,故有言‘宋之亡以青城’。
五国城,则是宋徽宗被囚禁至死的金国城池。
申祐这话就是在担忧:陛下您这么仓促出征,还搞这些花活,可别像宋二帝一样,被敌人给逮走了啊。您不担心国家百姓,要不要担心下自己?
姜离:预言家出现了。
不过姜离看到说这话的御史,方才的畅快倒是淡了些,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惋惜。尤其是见他这么实心担忧朱祁镇的安危,就更是叹息。
因站出来的这位申祐,在土木之变的死因,与其余所有官员都不同。
申祐是正统十年的进士,年少有为,二十岁就高中进士入翰林,人多称道他‘立朝忠谠,刚正不阿’,如无意外该是大好的一生。
可意外来了,他作为御史,被选中随御驾亲征。
随后,在土木堡的惊变中,他也没有离开皇帝身边,作为文官也提刀奋勇杀敌。
直到……直到被带到皇帝跟前。
因为他的年轻和相貌:申祐是当时皇帝身边最像皇帝的人。
于是他被安排了换上龙袍代乘帝舆突围,引开敌人。
申祐领命,死于乱军中,时年二十四岁。
皇帝敌营偷生,忠臣血溅帝衣。
只是申祐此代帝引敌的忠臣之举,在景泰初年还得到了褒奖,两个幼子皆得荫封。然而英宗复辟后,虽然也追封了许多土木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