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可不算误伤。”
惊蛰感觉到九皇子是真动了怒,连忙走过去,拦在了他跟前,“殿下,都怪我。我只是想来问问宗大夫……关于殿下身上的毒。”
九皇子冷漠扫过一眼惊蛰,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了出来。
惊蛰蔫蔫的,跟在他的身后。
“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
“殿下不愿意治。”惊蛰抿着唇,“或许是有缘由。”
九皇子怕是知道给他下毒的人是谁,甚至于,这个人会是……惊蛰想起这么多年来,皇帝对九皇子的漠视,那怪异的态度,石丽君对先皇后难以掩饰的厌恶,这诸多言行,莫名让惊蛰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下毒的人,难道是……先皇后?
看着冷漠的人,未必就真的没有心。
倘若真的没有心,一开始,九皇子又何必拒绝宗元信?
“以惊蛰的聪慧,应当能猜到下毒的人是谁。”九皇子平静地说道,“的确是先皇后。”
先皇后,陛下,皇帝……在九皇子的嘴里,父母是这样的存在。
少有亲昵的称呼。
惊蛰下意识攥紧了手指,神情发僵。
就算猜到,和被人亲口告知,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那殿下,为何不愿意解毒?”
九皇子停下脚步,看着他。
“惊蛰,这世间有何趣?”
又有什么东西,能叫人留念,继而存活下来?
惊蛰抿紧唇,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他显得有些茫然。
“那你呢,支撑着你活到现在的原因,是为何?惊蛰。”
九皇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惊蛰猛然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着:“是我家人。”
在以前,惊蛰是不想说起这些,尤其是在本就势弱的九皇子跟前说起这些。但这几年出宫后,惊蛰敏锐觉察到九皇子对那皇位,也并非完全无意。
最初他们出宫,的确是冷冷清清。
可到了今岁,惊蛰已经感觉到,九皇子身旁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沉子坤与九皇子的来往不多,可在茅子世出现后,这位大人的名字,也时常出现在他的嘴里。韦海东是在集市上起了冲突的浪荡青年,两方打过一架后,却变成了不打不相识,听闻他的家世也是不错……当然,还有更多的。
譬如在某日,惊蛰撞见了暗卫跪倒在九皇子的跟前回禀。
他提起的,是关于谋图皇帝麾下暗卫一部之事。
那的确是最直观,也是让惊蛰看得最清楚的一次。
九皇子做这些事,从来都没有避开过惊蛰。有些时候聊起要命的事情,惊蛰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这位却是说得平静淡然。
嗯,九皇子真的很有那种……话本里危险的反派模样。
这么多年,惊蛰并非没有感觉到九皇子身上那种遥遥在外的淡漠,只是殿下既然有意皇位,他原本以为……还没到这地步。
九皇子问起惊蛰迄今为止活着的理由,便也让有些话,不再是禁|区。
“……殿下,有时候人能活下来,未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他人。”
就像是惊蛰当初入宫后,之所以拼命挣扎着活下来……他得活,他必须活下去,仅仅只是因为,父母希望他活着。
他是为了其他人而活。
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惊蛰活下来,才会遇到很多好人,当初的陈安明雨,现在的九皇子宁宏儒等人,久而久之,他也渐渐觉得,这样活着,也很好。
“……只要殿下还在
,会让我觉得,活着也是一桩不错的事。”惊蛰的声音紧绷着,似乎是为了不让人听出里面的颤抖,“难道殿下到现在,都没有这样……让你觉得,活着,也还……挺好的人吗?”
人也好,事情也好,这过往十来年的生活,难道真的让九皇子觉得这般无趣?
惊蛰在难过。
如果九皇子不愿求生,那谁都没有办法强迫他。
这很痛苦,但惊蛰必须接受。
他没有办法强求一个不愿再活下去的人,执意再走这段令人煎熬的道路。
他仅仅只是,非常非常难过。
一种莫名的哀痛,让他几乎不能抬起头,不然那狼狈的模样叫人看去,可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听到九皇子轻轻叹了声气。
九皇子很少如此,他的情绪很淡,就也让那偶尔爆发出来的戾气与恶意过分刺眼,只是在那冷漠的冰层下,并非没有半点情感。
“哭什么?”伴随着这无奈清冷的声音,惊蛰被九皇子抱住,那宽阔些的胸膛,让惊蛰差点没绷住眼底热意真哭出来,他嘟哝着,“殿下胡说,我没有哭。”
只那嘟嘟哝哝的声音里,满是鼻音。
“惊蛰,你很希望我活下去?”
惊蛰从九皇子的怀里钻出来,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道:“我当然希望殿下活得好好的,比那些人,都要更好,更自在。”
“惊蛰,哪怕是为他人而活,也需要一个理由。”冰冷的大手擦过惊蛰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