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朋友,想要两肋插刀,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配不配得上。
其实,陈安这话,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他不愿手底下的小内侍如此,可偏生,他自己就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陈安带出来的人,又怎可能不像他?
那时,宁宏儒只是笑了一声,出来的时候,顺势又低头看了一眼。
正巧对上其中一个小内侍,抬起的头。
雾蒙蒙的眼睛只看了他一瞬,清亮得很,而后,很快又低下头,靠在身边的小内侍身上。
他迈步往外走。
身后,有着小小的交谈声。
“……你不该顶撞陈爷爷,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要,分明是他们坑你,才害得你……明雨,莫怕……”
渐行渐远,宁宏儒也将这事轻飘飘忘在脑后。
直到他跟随在景元帝的身后,去往徐嫔宫里,第一次见到惊蛰,也即是景元帝最近的玩具时,有那么一瞬,宁宏儒感觉到熟悉。
有些熟悉的眉眼,像是羽毛轻轻扫动的错觉,让宁宏儒费了点时间,从记忆里找出了这段记忆。
暮色暗淡,景元帝只带着两个人。
以至于对面的惊蛰,根本没发现,这两人身上,都是乾明宫的服饰。
于是,等到景元帝在徐嫔宫里大开杀戒,玩得兴起的时候,宁宏儒倒是对惊蛰有了一点好奇。
而后,随着景元帝对惊蛰越发上心,关乎他的
() 所有身世,过往,与其他人的联系,都飞快呈现在宁宏儒的眼前。
当年,陈安的话,再度在宁宏儒的耳边浮现。
惊蛰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过去失去的太多,如今拥有得到的东西,只要被他归于重要的,都不可能被轻易抛弃。
宁宏儒不认为,以惊蛰的敏锐,在身边人一个接着一个出事后,仍无所觉察。
隐瞒是毫无意义。
因为有些时候,景元帝并不乐意瞒着。
石丽君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你何时,竟有了这般感性的想法?”
惊蛰是逃不开的。
景元帝不可能让他逃出掌心。
石丽君很少见陛下这种偏执,从前任何有趣的玩具,都会轻易被陛下弄坏,而今,惊蛰是第一个如此鲜活生动,平平安安活着的人。
宁宏儒的担心或许是对的,可也不必到这般地步。
他有几个脑袋可以赌?
要是那一日,景元帝暴怒,宁宏儒早就没命了!
“陛下是慈圣太后所生,慈圣太后如何,你也知道。”宁宏儒迎上石丽君骤然阴冷下来的眼神,“焉能知道,惊蛰,不会让陛下,变成第二个……”
景元帝疯起来,只会引来无数血海滔天,届时遭难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惊蛰。
那是令宁宏儒稍稍一想,都胆颤心惊的未来。
他是没有什么善心,可也不愿见这般炼狱。
…
“哈——”
惊蛰喘息着坐了起来,捂着刺痛的额头,浑身冒着虚汗。
就在刚才,他无端端做了个噩梦。
惊蛰梦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接着死去,可他却无能为力,根本无法阻止这种可怕的事发生。
那种怨恨,无力,绝望的感觉,仿佛真实存在,让惊蛰在惊醒后,心跳仍是狂乱。
他的手指哆嗦着,用力抓过自己的头发。而后,他在床下放着的箱子里胡乱摸索着,翻出了一个小瓶子。
两根手指拔出了塞子,甜腻的味道散发出来,是云奎送来的野蜂蜜。
他仰头喝下一大口。
甜蜜微涩的味道,一口从舌间滑落到喉咙,黏糊到几乎要粘住整个嘴巴。
惊蛰拼命往下吞咽,这过量的甜腻,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他重重吐息了几次,将怪异的惊慌压了下来,这才将小瓶子塞回去。下了床,他悄无声息地翻出了新里衣,趁着暗色,轻手轻脚给换了。
刚才的衣物,已经被虚汗打湿,根本再穿不得。
已经快到冬日,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惊蛰赤脚走在地上,寒意慢慢地从脚趾爬上来,钻入他的骨髓,与刚才莫名的惊恐一起,变作沉甸甸的压力坠在惊蛰的肚子里。
惊蛰披了衣裳,偷偷溜了出去。
他摸黑到了外头的浴室,残留下来的水早就冷冰冰,惊蛰拎着木桶,又轻车熟路
地拐去烧火的地方。
直殿监内,就这么一个烧水的地方。
每个司内,都有定额的柴火,不过,分拨给直殿司的总是最多。
一来是姜金明有手腕,二来是直殿司,的确比其他地方更为需要。
守着烧水房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内侍。
他靠在门口睡了过去,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揉着眼睛来看,轻轻啊了声。
“惊蛰,你想要水?()”
惊蛰很少做这种逾距的事,大半夜爬起来,本也是不该。不过,那小内侍却是偷偷看了眼外头,将提着半桶水的惊蛰拉了进来。
江掌司睡前要了水,灶上还留着些,你要是想用,我给你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