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心痛更甚,呼吸都在牵扯心间的尖锐疼痛,心疼又悔恨。
空月自然察觉赵懿已然呼吸紊乱,情绪异常,但她却还是说得尖锐:“至于这求与不求,奴婢想问,他有什么求的立场和资格?”
“皇上又是为何笃定只要苏大人服软,自己便会心软放过?”
赵懿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而空月却已经脱口:“因为,陛下对苏大人从来都是不同的。”
“但是,苏大人待陛下却没有不同,是君臣,便只是君臣,只要陛下下令,他不敢不从。”
这话像是迎头痛击,一把重锤直面赵懿心头,敲得他心神皆震,思绪断碎。
是这样吗?
赵懿几乎艰涩才挤出一句:“不可能,朕......”这么会待他不同,他只是......想要将苏佑把玩在手心。
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
赵懿眼底茫然更甚,昭华殿外,已然有宫人焦急催促,晨钟已响,必须要上朝了。然而他却分寸而不能动弹,自己生生地听完空月弯腰说话。
“这当真是不可能吗?”
“苏大人无心,可皇上,需得扪心自问,你自己是否无意。”
“倘若真的无意,又为何要将人将养在昭华殿,奢靡铺张,共浴同眠,形同夫妻?”
“苏大人思念家人,长夜难安,屡屡提起,皇上从未点头过。衣食住行供应无缺,皆是上乘,甚至泼天富贵也随口而恩赏,却就是不放人分毫。这究竟是苏大人蓄意勾/引,还是陛下您自己难以自持,滥用权柄?”
原来在他人眼中,竟是如此田地作为吗?
“......”赵懿愣了许久,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宫人再次通传,他才将僵硬着身体,起身走了出去,空月跪在地上,看着赵懿走得踉跄狼狈,全然没有分毫往日的恣意优越。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迷者太迷,却遭外人戳破这一场大梦,竟是荒谬难言,错失许久,难以消化,悔恨难当。
一连半个月,赵懿都过的恍惚,不知年岁,不辨日月,上朝,处理政务,再回昭华殿后陪侍床边,被阂眸沉睡的人揉腿捏肩,擦拭洗漱,更换衣物,没有睡眠也没有休息,他时刻精神紧绷着,情绪低沉。
被深刻的切肤悔恨腐蚀,心痛难忍,自己忧思过度,不消两天这位恣意桀骜的皇帝就形销骨立,衣带宽松,疲惫憔悴,再无矜贵可言。
十五日已过,昭华殿日日名贵的汤药不断,床上的人阂眸沉睡也面色红润,只是过分安静了,太医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来诊断,他却凝视床上毫无动静的人良久,逼问:“十五日已过,他为何不醒?”
“回禀陛下,这十五日只是补足虚空,苏大人心中惊悸,还需他自己心智坚定,微臣,微臣真的无从下手啊。”太医惊慌,自己苍白的胡须都在颤抖,发了一头的冷汗。
“......”赵懿想起那日血染锦衣,刺客人头落地,苏佑惊吓颓软,径直昏迷过去的画面,自己抿了抿唇,挥手让太医下去了。
又是重复而无望的一日,他照旧给苏佑解衣擦身,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后,才洗漱更衣,自己站在床边良久,看深夜灯火如豆里,暖光温柔,连带着床上闭眼睡着的人也温和安静,长睫毛落下的阴影几乎如同蝶翅欲飞,嘴唇微红,鼻尖柔和挺翘。
就是这样漂亮的人,世间再难寻得。
分明是他自己情难自已,愚钝可笑。
其实早已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自己无知无觉,还烦躁郁闷,试图摆脱。
摆脱什么,还能怎么摆脱。
摆脱他破天荒的头一遭欢喜,又能怎么摆脱。
不过庸人自扰,蠢而不自知。
他脱了衣物,褪下长靴,自己俯身上床,像过去一样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然而却多了许多小心翼翼,隐忍克制,却又在抱上纤细腰身的那一刻,自己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埋首在苏佑的侧边长发处,深深地嗅了一口暗香。
数日以来所有的克制崩溃,全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心间甚至升起诡异的安稳平和。
他额头靠上苏佑的脸颊,蹭了蹭上面的软肉,最后叹了一口气,哽咽了:“我知道错了。”
别这样惩罚他了。
让他挑水劈柴,烧火凿冰,种种粗活,他都可以,只要苏佑鲜活和乐,他什么都愿意。
可是,这样的日子他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从希望到期待,从期待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
十五日难熬得像十五年。
太医说或许五天便醒,或许十几年才可以,只能祈求他吉人天相,神明庇佑......
赵懿闭了闭眼,思绪加深,神明两个字却在脑海中回想许久,他立刻起身穿衣,唤人起驾去了赵氏祖宗家祠。
赵氏家祠并非皇室宗祠,皇室宗祠谥号封位要昭告天下,而赵氏家祠只是赵氏家族绵延千年自己所有的祠堂。
供奉在皇宫一角,无人可以靠近,只有赵氏子孙才可以进入跪拜,点燃香火。
赵懿跪在陈旧的蒲团上,面对满目的牌位香烛,诚心诚意地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