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萧战庭这次毒发,几位御医都诊脉过后,因这御医们专精领域不同,商讨一番却是各有想法。有的认为这毒怕是越发不好治了,国公爷经这一次,身子倒是比之前虚弱了许多,也有的说体内毒性反而比以前减弱了,吐血吐的是毒血。
那边精于解毒的王御医,沉吟半响,却是对萧杏花等人道:“这一次国公爷气血上涌吐了血,其实也有好,也有不好。”
“这又怎么讲?”萧杏花如今不想听这些绕弯的话,听得头都晕,她只想知道,到底怎么治,以及萧战庭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因国公爷原本就中了毒,又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解,时候一长,体内难免毒性积压,对国公爷身子必是负荷极大。国公爷这一吐,其实是把体内淤积的毒血吐出来一些,这是好;不好呢,则是国公爷如此身子虚弱,那以毒攻毒的法子,一时半刻是用不得了。”
“那如今该怎么办,总不能干熬着吧?”萧杏花一听有些急了。
王御医颇是为难:“这毒性淤积体内,本就要慢慢消散,并不是一日之功,如今之计,只能等着国公爷身子慢慢养好了,再行除毒。”
他这话说得好听,可是萧杏花自然是知道,慢慢养着,这养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迟迟养不好,体内的毒也不能解,到时候岂不是凭空把身子拖坏了。
如今御医们其实也难办,都知道萧战庭这是身份不一般,上面又有皇上盯着,真是不敢丝毫冒一点点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杏花听这话,呆了半响,叹了口气,告别了王御医,回到房中看萧战庭。此时他唇角的血丝已经擦拭干净了,紧紧锁着浓眉躺在榻上。
她走过去,低头凝了半响,忍不住坐在榻边,先帮他掖了掖被子,又抬起手来,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
俯首在那里,端详着榻上这男人。
他的眉不同于刘凝那种帝王之家的俊雅轻淡,也不同于霍六那种挺直剑眉,他的眉毛是浓墨重彩的,仿佛画师饱蘸墨水随意涂下的第一笔,厚重醒目。
如今这人在睡梦中依然将这浓眉皱起,心中必是十分不快的。
她知道他烦恼什么,想必是为了佩珩吧。
萧杏花低下头,轻轻地将自己的脸在他脸颊上磨蹭,感受着自己的轻软滑过他的坚硬。
“其实看你这样,我又想着,儿女自有儿女福,不如我们就随他们去吧。我们顾好自己就行了……”
一时她喉咙有些哽咽:“以后儿女大了,各自娶妻生子,陪在我身边的就你而已。我还想着以后你会和我一起会大转子村,咱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你是怎么也不能丢下我的,知道吗?”
这么说着间,萧战庭的身子动了动,缓慢地睁开了眼。
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皇上来咱们家了?”他醒来后第一句是这个,只是口中干哑,说出来话来仿佛嗓子被撕裂了一般。
萧杏花忙命底下丫鬟去取药汁过来,口中却是应道:“是,来了,佩珩过来看你的时候,见了皇上,两个人说了一句话,皇上便走了。”
萧战庭沉默以对。
萧杏花只好继续道:“佩珩后来进屋看你,我瞧着她是心里很不好受的,总觉得是因为她,才连累的你毒发了……”
略一停顿,她又道:“她自己说,已经和皇上提过了。我没细问她,只是听千云的意思,皇上出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萧战庭闭上眼:“这样也好。”
萧杏花轻叹一声:“想起佩珩这事儿,我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并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你我当父母的,难免关心则乱,也难免高看自己女儿,把自家孩子当宝。”
说起来,这也是为人父母的通病。
这个时候丫鬟送过来药汁,萧杏花先取了个靠垫放在萧战庭背后,又拿了汉阳白巾铺在他胸口前,然后才取了羹勺喂他喝药。
“我之前看你脸色,只以为你日渐好转了,不曾想,今日忽然出了这么一茬。”她一边喂下一口药汁,一边道:“也是怪你自己,分明每日还是受这毒的煎熬,也不告诉我,倒是在我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提起这个,她也是有些不满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我如今细想,也是自己粗心,不曾察觉。只是夫妻之间,你何必瞒着我这些!”
萧战庭睁开眼,看她眼里泛着心疼,偏又微微噘着嘴,气鼓鼓的样子,一时也是眼中泛柔:“本来这个就不是什么急症,要慢慢耗着的,我若告诉你,你每日掉眼泪瞎操心,难道我看了就好受?”
说着,他勉力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我在沙场上不知道遭遇多少事,还不是好好地活下来,如今中的虽然是剧毒,可是既能熬下来一个月,自然就能熬下来一年两年……这个事急也没用的。”
他说得倒好听!
萧杏花没好气睨了他一眼:“你啊,就是哄我罢了!反正我不管,我这辈子已经当了十几年寡妇了,再也不要当了。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赶在你前头先了结了自己!”
她这话说得带着一点孩子气,却是让萧战庭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