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也不分户籍,而且税收减免,还命各乡、里、村组社,修路铺桥,建房筑屋,出工的人可以免除劳役,这一下流离在外的人都带着家人回来了。
一来家乡是根,只要不打仗,他们还是愿意回到家乡。二来回乡不仅能得到土地,减免赋税,还能以工代役,不回来的是傻子!
还有一点,家乡应该不会打仗了。
里正说到最后,目光炯炯发亮。
虽然南北还未统一,河东李司空和周使君还在对峙,南方仍然是各地为政的割据状态,但只要朝廷保证他们有地种,那他们还能活下去。
远处传来孩子的欢笑声。大人们扛着锄头、铁锹从田间归来,聚在村头大声商量春耕的事,小孩子围在一边玩耍,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李昭站在一株盛放的桃树下,听着那些孩童们天真欢快的笑声,出神了很久。
里正留李昭他们吃饭。
朱鹄正要拒绝,瞥见李昭的神色,没有出声。
他们留了下来。
当晚,各家送来菜肴。这是村里的规矩,有贵人经过村子,各家各户都会送来自家最好的菜蔬,这样等贵人走的时候大家都能分到赏钱。
李昭吃了一顿乡间饭菜。
在村子里短暂修整,第二天下午,他们离开村落。
李昭带着李曦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岔道。
夕阳西下,群山幽谷染了一层灿烂金辉,宿鸟归巢,拍打着翅膀飞过他们上空。
这些天罕见的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曦抬起头,望着沉沉暮色笼罩的山谷,道:“阿弟,这不是回长安的路。”
李昭停了下来,“对。”
这确实不是回长安的路。
李曦看他一眼,问:“你想做什么?”
李昭凝望沐浴在璀璨夕晖中的大好河山,眼里仿佛有笑意沉浮。
“阿兄,有件事,是我错了。”
李曦诧异。
李昭低头,武宗的那本札记就在他胸前衣襟里贴身放着。
也许不止一件事错了。
他叹口气,“我不该逼阿兄和我一道承担所有,既然阿兄不愿意……那便离开吧。”
李曦瞪大眼睛,握着缰绳的手抖了几下:“你什么意思?”
李昭没有看他,“我的意思是,阿兄可以走了,以后你不是李曦,不是皇帝,不是我的兄长,你可以当一个普通人,去一个太平的地方,当一个衣食无忧的田舍翁,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李曦惊呆了,嘴巴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你疯了?我倒是想当一个普通人,我能吗?”
李昭没有说话,摆摆手。
朱鹄拨马上前,取下一只酒囊,递给李曦。
李曦神色骤变,看着那只酒囊,一脸惊恐之色,一扯缰绳,想控马转头。
朱鹄伸手,牢牢扯住缰绳,迫使他留下。
李曦脸上血色全无,哆嗦着道:“你、你疯了……我不想陪你死!”
酒里肯定有毒!李昭就是个疯子!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自己离开,不然他为什么辛辛苦苦来蜀地接走自己?李昭这是想毒死自己!
他不想看到改朝换代的那一天,要抓着自己和他一起赴死!
李昭扭头,看着李曦。
“阿兄误会了。”
李曦声音发颤:“酒里有毒!这一路上朱鹄一直带着酒囊,却一口都没喝过,你想毒死我!”
李昭没说话,拨马向前几步,拿走朱鹄手里的酒囊,扒开塞子,仰脖,酒液入喉。
他不习惯这样喝酒,咳了几声,抹抹嘴角。
“酒里没毒。”
李曦不自在地咳嗽两声。
李昭笑了笑,撒开酒囊。
哐当一声,酒囊坠落在沙地上,酒液汩汩而出,洒落一地。
李昭喃喃道:“我只是想在临别前和阿兄喝杯酒……”
李曦脸上现出尴尬之色,看着地上干瘪的酒囊,忽然明白过来,猛地抬起头:“你放我走……你呢?”
李昭面上微微含笑,“我自然是回长安去。”
李曦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你疯了……这样回去,你会没命的!”
李昭一笑。
“我本来就活不久,早点死,晚点死,没什么不同。”
他将取代李曦,以末代君王的身份回到长安,带着最后的尊严与骄傲,慷慨赴死。
九宁会善待宗族,善待天下百姓。他死了,她和周嘉行之间才能没有隔阂、没有猜忌地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天下不是他们一家的。
他望着沉入群山间的夕阳收起最后一束晖光,缓缓道:“朱鹄他们会一直保护你,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背叛你。阿兄,你走吧,不要回头。”
李曦看着李昭,神情怔忪。
兄弟俩沉默地立马山道旁,身影几乎和暮色融于一体。
半晌后,李曦一个字没说,拨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朱鹄和其他亲兵双眼赤红,目中含泪,下马,朝李昭叩拜,“大王珍重。”
李昭没说话,轻轻颔首。
朱鹄忍不住哭了出来,抹抹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