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可能真的疯了!
被扛进屋、上楼、扔在铺了厚褥的床榻上时, 九宁想起阿山的那一堆唠叨,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还没怎么腹诽呢,下一刻, 床榻往下一沉, 周嘉行俯身, 结有薄茧的手伸了过来。
冰冷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细嫩的脸,哧啦哧啦,仿佛带出细小的火花。
九宁猛地坐起身, 反扣住周嘉行的手。
“二哥,你发什么疯?”
这一声二哥叫出来,两人都怔住了。
房里落针可闻。
“郞主……”门外探进来半张脸,阿山期期艾艾, 试探着问,“要不要……”
“出去!”
周嘉行头也不回, 爆喝一声。
阿山吓得一个哆嗦, 转身就跑, 还不忘把门给扣上。
房里又静了下来。
这一回连楼下聒噪的鸡鸣声也不见了。
九宁紧紧按着周嘉行的手腕,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和周嘉行的呼吸声, 也能感受到他剧烈的脉搏跳动。
他心跳很快, 但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漠,呼吸的频率也不高, 眼睫低垂, 双手紧握成拳, 青筋隐现,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九宁哭笑不得,以至于顾不上生气了,自己还没发脾气呢,周嘉行这家伙在气什么?
还这么理直气壮!
她扫一眼旁边的长案,没看到茶碗。
可惜,不然一碗冷冰冰的凉茶扣下去,周嘉行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她想起正事,脸色沉下来,一字字控诉道:“你骗了我。”
周嘉行眼帘抬起,眼睛里的血色消退了几分。
不过几天没见,却仿佛过了很久,他满面风霜,下巴冒出浅浅的青胡茬,眼圈青黑,虽然看起来很凶,依旧掩不住眉宇间的疲倦之色。
九宁直视着他的眼睛,接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隐瞒她?
周嘉行沉默了一会儿,避开她那双乌黑发亮、灿若星辰的明眸,不答反问:“知道我骗你,为什么还回来?”
语气从未有过的低沉、冷淡,如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看起来没有一丝波澜,实则暗涛汹涌。
九宁转眸,视线落在周嘉行的手臂上。
在冰天雪地里跑了一天两夜,衣衫已经半湿,结了层细细的薄冰,被屋里的热气一烘,慢慢融化柔软。
进屋放她下来的时候,随手一抛,动作很不客气,好像不怎么耐烦。
但其实他坚实的胳膊早就垫在褥子上,她一点也没摔着。
就像教她骑马的时候,他神色冷淡,目光望向其他地方,漫不经心,可只要她稍微有可能跌落马背的动作,他反应比谁都快。
九宁叹口气。
为周嘉行莫名其妙的别扭。
他对她……真的不坏,甚至可以说很好,在得知她不是他妹妹后,依然如故。
至于他为什么瞒着她,她隐约能猜到几分。
虽然九宁到现在也不想承认,但她心里很清楚一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把周嘉行当成一个简单的任务目标看待。
目标是用来利用的。
她不想一次次欺骗周嘉行,想对他诚实一点。
所以才会因为他反过来的隐瞒生气。
也正因为之前骗过他,她可以暂时放下其他事,兴平气和地和他谈一谈。
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利益冲突,而且目标一致,他对她又很照顾,就这么和他保持和睦关系,见证他逐鹿中原,其实也挺好的。
等他功成名就,她也能圆满完成目标。
皆大欢喜。
多省事!
如果不是周嘉行突然发疯的话。
“你这人嘴笨,又别扭,自己有难处总是藏着不说……”九宁笑了笑,故意俏皮,试图缓和屋里古怪的气氛,“我呢,最善解人意了,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骗我,肯定有你的考虑,所以回来找你问清楚,给你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他是山南东道节度使也好,是和李元宗结盟的苏部首领也好……总归还是周嘉行。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当面听他自己说明缘由。
就此决裂,还是重归于好,都该面对面说个清楚明白,然后快刀斩乱麻。
而不是一走了之,互相猜忌。
周嘉行黑着脸,无动于衷。
九宁忍不住白他一眼,她这么大方,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真的要攻打江州?”
她眸光闪烁,飞快思考,决定换个法子撬开周嘉行的嘴巴。
“其实江州不会威胁到你……我了解周刺史,他如果知道山南东道节度使是你,肯定会主动和你结盟。”
周嘉行半天不说话,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九宁怔住。
周嘉行看着她,手腕轻巧一挣,一只手用力,单手钳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往下一拖,把她拉到床沿边上,撩开她的袍角。
九宁猝不及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躺倒。
一阵晕头转向后,她回过神,发现周嘉行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