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有些手足无措, 被陈博衍那锋利的眸子牢牢锁住, 她竟有种做错了事被当场捉住的错觉。
她低着头, 嗫嚅道:“没有的, 四爷哪里听来的这话。”
陈博衍却似是生气了,低声呵斥道:“还说谎?!昨儿晚上,你跟你父亲,在书房里说些什么?!”
这声音低沉暗哑, 又带了些许的怒气, 还有那么一丝责备。
萧月白有些慌乱,被陈博衍那锋利乌黑的眸子看着,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陈博衍是个威严的长者, 而她则一下子小了许多。在他面前, 自己就像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女孩儿一般,听他的教训。
然而, 两个人明明岁数相仿。
陈博衍看她垂首不语, 自上而下只能看见那鸦羽般的黑发, 柔白细腻的肌肤, 明澈的双眸却是低垂着,并没有瞧他,乖巧温婉,令人怜惜。
这是他喜欢的月白,是他打小就放在心里,当小妹妹一样看待着长起来的姑娘, 大了就存了别样的心思。
他始终以为,萧月白心里是有他的,她会一直跟他在一起,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唯有她不会。就如上一世,他落魄到那种地步,几乎已无翻身的可能,她却还肯跟他。然而如今,她却生出了退意。
陈博衍只觉得口中漫过了一丝苦涩,今生明明还没有怎样,她却怕了?
良久没有等来她的回答,陈博衍又说道:“抬头看着我,不准躲着我。”
萧月白瑟缩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漆黑的眸子里,犀利却又似乎隐含着那么一抹伤处。
自己要退亲,他很难过么?
萧月白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疼,这几日下来,她也隐约察觉到了,陈博衍似乎并非对她全无感觉,他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
想通了这一层,她的心里便更加乱了。原本想着,他不喜欢她,退亲也没有什么妨碍,但如此一来,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亲人和他,对她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人。他们谁受到伤害,她都像剜心一般的痛楚。
被他的目光所惑,萧月白一时也没有多想,轻轻说道:“我也不知该怎样才好,我不担心我自己,但是我爹娘祖母还有柔姐姐,那是我最重要的人……”
陈博衍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些,打从昨夜自探子口中得知了她同萧覃的对话,他当时便想立刻过府质问。
足足一整夜,他没有合眼,一时想着前世两人分别前的缠绵悱恻,一时想起今生她对他的疏远淡漠。
她性格柔软,却并非是胆小怕事的懦弱女子,可如今的她,还是那个萧月白么?
然而过了一夜,陈博衍已没有昨夜那边烦躁冲动了,听了她的话,更冷静了几分。
她并非是害怕被他拖累,而是担忧自己的家人。从昨晚上他们父女之间的对话来看,她似乎……
陈博衍不动声色,将她搂在了怀中,低声问道:“你把他们放在心上,把我放在哪里?你随意就能想出退亲,足可见你心中根本就没我。”
萧月白慌了,她不愿承受陈博衍这样的指责,几乎不曾多想,脱口就道:“不是的,我不是心里没有你,我只是不想害了我爹娘……”话出口,她才恍然似乎说漏了什么,又看陈博衍那含着笑的眼眸,顿时便觉得羞涩难耐。
她便扭了身子想挣脱出来,口中便嗔道:“你使坏欺负我,我不来了!”
陈博衍哪里会让她跑掉,胳臂上只微微发力,便将她扣在了怀中。他将萧月白抱起,放在了膝上,轻捏着她精巧的下巴,轻轻问了一句:“月儿,你是我的月白么?”
萧月白有些错愕,不明白陈博衍为何会这么问。
但听陈博衍又说道:“八宝碎金明珠手钏,是你给我的盘缠,我戴了十七年至死都没脱下来。”
萧月白怔怔的听着,霎时间泪就涌了上来,她颤声道:“你……你知道的?”
陈博衍浅笑,凝视着她,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萧月白只觉得百感交集,这一声她在梦里等了一世,直等到她死,却没想到竟是在醒来时听见了。
她不及去多想什么,更想不起陈博衍为何会知晓她那个梦境。她环住了陈博衍的脖颈,偎依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痛哭了起来。
陈博衍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疼着她,哄着她。
片刻,萧月白才抬头,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抽噎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梦的?你跟我做了同样的梦么?”
陈博衍静默了片时,还是说道:“月儿,那不是梦,那是你我的上一辈子。”虽然想到如实相告,或许会吓到她,但萧月白不是个软弱无能的女人,她能够承受那些。与其欺哄她再生出别的误会,还不如尽数告诉她,也好有个预备。
萧月白不由一呆,喃喃道:“上一辈子?”
陈博衍颔首:“不错,那些都是真的。”言罢,遂将他如何重生等事,一一告诉了她,又道:“我也不知为何,本是要死了,一觉过来却重回到了现下。然而,那都不是梦,就是实实在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萧月白便不语了,她以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