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儿顿时呆了,她从不曾料到, 这个老太君竟压根不听她的话。
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强行辩解道:“老太太,鹭儿说的没有道理么?若是鹭儿说的无理, 老太太责罚鹭儿, 鹭儿无话可说。但如这等以权压人,鹭儿不服!”
一屋子的人, 倒为她这胆量诧异不已。
蒋氏更是白了脸孔,后悔不迭听她的挑唆, 来戳出这档子事。如今儿子要挨打, 鹭儿也挨了训斥, 左来右去的都是她二房的人丢面子, 她在这儿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甄母笑了笑,说道:“好啊, 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这会子了还跟我顶嘴?你打量着你在二房屋里干的那些事, 都没人知道是么?迷惑主子,挑唆太太, 想着阖家子人都是瞎子、聋子,打量着我国公府里的人都是呆子、傻子, 由着你糊弄?!不过看在你是二房的房里人, 我老人家了,懒怠去管儿子的房里事,方才容你到现下。你还敢出来, 到我面前弄鬼?!你还想挑拨着我,去挤兑大太太,搅合的长房二房势同水火,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这奸猾的奴婢,真把我国公府当做那流民窟了,任着你胡作非为?!”她口中说着,那锋利的目光不住的扫着蒋氏,蒋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将手中的一块杭州绸缎手帕绞了又绞。
鹭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兀自不甘,大声道:“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冤枉婢子,婢子也是一心为了大家伙好,所以才说这个话来。”
甄母那双燕眉微微一挑,倒似来了趣味。别看她是有了岁数妇人,这风韵倒是不减当年,平日里妆容也还仔细精致。
她冷厉一笑,张口呵斥:“大家伙?!谁跟你大家伙来?好个不知规矩的奴婢,张口就跟主子大家伙了?!为了大家伙好,你也配?!”言罢,便一叠声叫人拿下这婢子。
鹭儿这番做派,糊弄了蒋氏倒也罢了,但哪里蒙蔽的了甄母?
甄母年轻时,随着老国公爷在边疆镇守,见过行军打仗,经历过无数的凶险磨难,那被捕来的探马、奸细、游商混子,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鹭儿虽奸猾,到底年轻,这些子微末把戏,在她面前实在舞弄不开。
府里那几个掌事的姑姑,早已候着了,听了甄母的吩咐,立时上来,把鹭儿按在了地下。
鹭儿兀自挣扎了几下,奈何人多势众,双腿便不当家了,跪在了地上。
甄母冷冷道:“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便有一妇人,抬起了鹭儿的脸,手执那尺来长的竹篾子,抬手便向鹭儿脸上打了下去。
鹭儿那张细皮嫩肉的娇脸,顿时长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她虽是在流民堆里待过的人,但性子刁滑狡诈,倒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那上刑的姑姑手下也毫不容情,鹭儿忍痛不过,大哭起来,嘴里不住求饶,连说着再也不敢了等语。
然而一屋子的人,都冷眼看着,无人替她求情,即便是蒋氏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鹭儿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痛楚,耳中也逐渐嗡嗡起来,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听甄母那冰冷威严的声音自不远处朝着自己砸来:“什么人,弄清楚自己什么身份,不要痴心妄想。我这老婆子虽说老了,可还没死没瞎没糊涂,任凭一个妖孽在底下翻云覆雨耍弄心机!”
鹭儿晓得甄母是在叱骂自己,但她神智早已模糊起来,已没有力气再去争什么。
她两眼一黑,竟就晕死过去。
那上刑的姑姑见状,停了手,走到甄母身侧,躬身低声道:“老太太,这婢子熬不住刑,已晕死过去了。”
甄母冷笑了一声:“晕死过去了?端盆冷水来,泼醒她,接着打。”
蒋氏还从未见婆母发过这样大的火,早已吓得木了,缩在一边一个字儿也不敢吐。
倒是林氏,眼见人已震慑住了,再责打下去,反倒显得狠厉,她轻步走到甄母跟前,附耳轻轻说了几句。
甄母听了她的话,心中怒气微平,颔首道:“你说的有理,那这遭就暂且饶了这奴婢。”一语未休,她又盯着蒋氏,一字一句道:“可为我是定要罚的,你也不必再多说了。往后,好生过你那安生日子,凡事多想想自己的身份,一家子兄弟妯娌的话听不进去,倒着个耳朵听奸人的挑唆!”
蒋氏低着头,敛着身子,一声儿也不敢吭,任凭甄母将她兜头盖脸的训了一顿。
至于那鹭儿,她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哪还敢去庇护?
于是,蒋氏自家回房,鹭儿则被拖了出去,萧可为亦被送入了祠堂家法惩处了一番。
鹭儿苏醒过来时,却见自己身在柴房之中,窗上横七竖八钉着许多木条,地下一卷稻草,自己就睡在这上面。
她只觉得两颊疼痛难忍,摸出随身带的一小面铜镜照了照,果然见那张平日里颇为自得的娇脸,肿的如烂桃也似。
鹭儿吓了一跳,登时悲愤不已,她自负自己聪明绝顶,人事无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哪晓得那老夫人竟软硬不吃,自己那套全行不通。
她想了一会儿,自地下一骨碌爬起来,走到门口,一拉那门,竟是自外头锁上的。
她便扬声喊了两嗓子,外头就有个女人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