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走到女儿卧房门口时,恰好听到了程嬷嬷这一番话。
她微微有些不悦,快步走到了房中,说道:“月儿发着高热,不宜车马劳顿,这回去的事还是等身子将养好了罢。”
程嬷嬷见夫人进来,慢条斯理的起身,向林氏福了福身子:“老身见过大太太。”
林氏颔首,淡淡言道:“嬷嬷今儿是来送香火银子的?”
程嬷嬷两眼盯着她,答道:“府里老太太记挂姑娘,又是年下了,打发老身来送银子,也来瞧瞧姑娘。老身不来倒还不知,姑娘说着好了,竟又生了重病!”
林氏心头不快,程嬷嬷这话说的好似她之前给府里送去的都是假消息一般。
但她到底挂心女儿,强压了这股子不悦,走到了床畔,俯身仔细瞧着萧月白,看着女儿病猫一般气息奄奄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不由说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又烧成这样了?”
嘴里说着,她忽而想起昨儿那太医宋仁泰来诊脉时的说辞。
“小姐体格虚弱,素有弱疾。此番重病,能够痊愈亦算造化,往后必要仔细将养。若不再犯,那方算平安。但如若再发,必定凶险。”
这话豁然就从心里翻了出来,林氏既是心疼又感焦虑,连声问起有无请大夫,知晓已打发了人去请,方才厉声呵斥道:“必定是你们夜间不仔细服侍,方才令姑娘又发起病来!昨儿姑娘出门,你们竟无一人跟着,害的姑娘扭伤无人搀扶。姑娘心善,饶了你们。今日竟又闹出这样的事来,我必定不能再饶你们!”
说着,正要下令惩治,林氏忽觉衣角被人轻轻拉扯,她回头只见女儿烧的红艳艳的脸,一双水眸哀求也似的瞧着自己。
萧月白咳嗽了两声,这方说道:“娘,不怪她们。昨儿摔跤的事,是我不叫她们跟着。想是昨儿在园子里冻着了,才着凉发热。这说起来,竟全是我自作主张,算不到她们头上。”其实,她心里有数,这场病多半还有昨夜吹风的缘故。但这件事,她便不会讲出来了——这若陶腾出来,必定又要说守夜的人怎么不仔细照看,一场罚是跑不了的。
林氏听了女儿的言辞,又是怜惜又是气恼,到底还是怜惜占了上风,她叹息了一声,责备道:“你啊,自来心肠就这么软。你发善心可怜她们,到头来她们偷懒耍诈,还不是你受着!”
萧月白盈盈一笑,红红的小脸上,凭添了一抹艳色。
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她晓得,那是不会的。
程嬷嬷冷眼旁观了半日,才说道:“老身有几句话同太太讲,太太可否跟老身到外堂上?免得,吵着姑娘休养。”说毕,竟也不等林氏答应,径直向外头去了。
林氏迟了迟,替女儿掖好了被子,便也往外去了。
琳琅与明珠两个丫鬟,心有余悸的走了过来。
明珠说道:“若不是姑娘可怜,太太今儿必定饶不了我们的。”
琳琅也附和着:“可不是么,也就是咱们姑娘心肠好。这要换成二太太在这里,那咱们……”她话没说完,两个丫头想起二房的那些手段,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幸亏,她们跟的是姑娘。
也就是姑娘这般良善的天性,柔软的心底,让人想要对她好,想要心疼她。
片刻,明珠才说道:“往后,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姑娘。”
萧月白浅笑着,看着她们两个,轻轻说道:“好丫头,我晓得。”
梦里,她要被送走的那个夜晚,为了护着她,琳琅被二房的扔进了井里,明珠左脸上被浇了热烫的蜡油。她被强行送走之后,明珠日后如何,她便也不大清楚了。总归,不会太好。
林氏随着程嬷嬷走到了外堂,淡淡说道:“嬷嬷有什么话想说?”
程嬷嬷回身瞧着她,一字一句道:“太太,还要在这里任性到几时?”
林氏娥眉一蹙,顿感不悦,说道:“嬷嬷,这话什么意思?”
程嬷嬷说道:“这南安寺纵然好,主持也尽心招待,但到底比不得家里。姑娘接二连三生病,昨儿竟然还摔倒扭伤,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姑娘娇嫩,哪里禁得住这样磨折?太太就算同国公爷怄气,也该为孩子想想才是。这大人赌气较劲儿,叫个孩子夹在里面吃苦,算怎么回事?”
程嬷嬷这番话,说的颇有几分不客气,往重里说,甚而可算是不敬主子了。
然而,这些话憋在程嬷嬷的心里,已有许久了。她一直都觉得,林氏没有当母亲的自觉。
这么些年来,国公爷一直宠溺着夫人,已是一双子女的母亲了,却还像个大姑娘一样的别扭娇气。这也还多亏了国公爷是个长情且专情的男人,若换成旁人家里,早就鸡飞狗跳了。
中秋节家宴的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夫人生气,也无可厚非,然而在她程嬷嬷看来,你赌气归赌气,在家闹也罢,何必要出来让外人看笑话?即便离家,自己走就是了,又为何定要把孩子也拖去受苦?
萧月白可是她一手奶大的,从小猫崽儿一样养到这么大,好容易才长成这么个亭亭玉立的样子,如今叫她看着萧月白在这儿遭罪,哭哭啼啼的求着她要回家,可不将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