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萧月白放下了茶碗,睡意早已一扫而光。

她走到窗畔,轻轻推开窗子,冷风登时吹了进来,令她打了个寒噤。

惨白清淡的月光洒在她单薄的肩头上,原本柔美的身姿,此刻显得柔弱无助。姣好的容颜,在月色里尽是凄楚。

萧月白只觉得满心酸苦,那分明只是一场梦魇,但却宛如亲身经历一般给她带来了切肤之痛。

在梦中,她和陈博衍鱼水一夜,陈博衍便匆匆离去,丢下她自己在南安寺里度日如年。

没能安宁多久,她的父亲安国公萧覃便被人告发,与陈博衍翁婿同谋,并暗里助其逃逸。父亲担不起行刺皇帝的重罪,不愿拖累家人,横剑自刎。母亲闻听噩耗,也追随而去。丢下她一人,孤苦伶仃,依附着淑妃。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那是陈博衍的骨肉。

萧月白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一个孤身女子,未婚有孕,那是何等的仿徨无助。但她还是决意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毕竟这是他们的孩子。

淑妃又惊又喜,尽管觉得此事有些出格,还是尽力的照料着她。

然而好景不长,萧覃夫妇身故之后,安国公的爵位便落到了萧月白二叔的手里。她被二叔二婶强行接回了府中,其时淑妃已然失势,无力抗衡。而她,也毕竟还是安国公府的女儿。

回到府里,萧月白方才知晓,自从父母过世,祖母便即病倒,安国公府已落入了二房掌控之中。

二婶告诉她,皇帝驾崩,太子登基,陈恒远要她入宫为妃。

萧月白自然是不愿意的,生性安静柔顺的她,罕见的激烈反抗起来,甚而将自己已非完璧之身且身怀有孕的事抬了出来,告知她二婶。

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了二叔二婶争荣向上的心,二婶带着人,给她强灌了堕胎药。

直到了眼下,萧月白都仿佛还能感受到温热的血从下腹涌出,顺着腿往下流的感觉。剧痛和恐惧,像铁爪子一样牢牢的抓住了她。梦里的这个夜晚,她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第一次,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等她身子痊愈,安国公府便以一顶轿子,将她强行送入了宫中。

梦里的萧月白没有哭闹,她安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顺顺当当的就进了宫。

她已经不知道惧怕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精致瓷偶,任人摆布。只是私下里,她悄悄磨锋利了发簪,戴在了发髻上。

宫禁森严,也只有这个能带进去。她要陈恒远,替她没出世的孩子偿命。

当然,她没能成功。

陈恒远尽管养尊处优,到底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萧月白仅仅只是划伤了他的脸颊,便被他推在了地下。

陈恒远目呲欲裂,赤红着两眼,疯了一样的向她吼叫,质问她老四难道就那么好,值得她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他身上?!

萧月白却只是笑,她笑得花枝乱颤,泪花满眼,而后掉转了簪子,捅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夜风来袭,萧月白闭上了眼眸,任凭刺骨的寒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喉咙好像很痛,肚子也好像很痛,这些并不真实存在的疼痛,一点点的啃噬着她。

萧月白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困扰她的思绪,重新睁开了眼眸。

院中月色深深,夜冷如冰,映在萧月白的眼底也是一片冰冷。

梦里的事是不是真的,她并不全然清楚,但她绝不肯让那些事在现实里上演。

那些苦,她不肯吃。那些痛,她也不想受。

她安国公府世代忠良,她的父母为人慈善,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这般下场!

至于陈博衍,梦里她没有等来他的疼爱,梦醒来她也不打算要了。

模糊之中,后来他好似真的回了京,风□□派,前呼后拥,但这些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和她的孩子,都已经死去了。这场梦太过真实,她不敢不当真。

萧月白觉得,这一切不幸的根源,都在陈博衍身上。既然如此,只要割断了同他的联系,兴许就能免于一难。

虽然不知到底会如何,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萧月白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退亲。

尽管安国公府同淑妃关系密切不是一日两日,但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在,总还是冒险的。

横竖陈博衍也不喜欢她,白日里他一反常态的亲昵到底因为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正眼看过她的男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喜欢她了?

而梦里,他会抱她,大约也还是因为那凄凉的处境,人在这种境况里,总会想要寻求安慰。

萧月白并不恨他,但她怨他。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呢?

至于她自己对于陈博衍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她不愿深思。

她在窗畔停留了片刻,直至身子被风吹到冰冷僵硬,方才关了窗子,重回床畔睡下。

翌日清晨,萧月白才醒来便觉得头疼欲裂,身子发沉,虽然裹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一阵阵的发冷。

她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却觉得胳膊沉到抬不起来,不由呓语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