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耿曙严肃道,“你伤没好,不许喝,汁泷也不许喝,谁都不能喝。”
“哎——”姜恒说。
姜恒要捏他的腰,奈何耿曙武艺高强,实在无从下手,手腕马上就被锁住了,姜恒只不管不顾,与他打混,看在太子泷眼里,只觉甚有趣。
他曾经也有心朝耿曙开开玩笑,设计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耿曙表露出明显的不喜欢,太子泷只得作罢。
耿曙挡开姜恒的手,最后让步了:“只能喝一点,一口。”
耿曙让姜恒就他的碗喝了一口,便夺走了。
“给我也喝一点,哥。”太子泷忍不住说。
耿曙于是递给他,让太子泷在一个碗里喝过,又理所当然地收走。
“你们的活儿做完了?”耿曙问。
姜恒拍拍袍襟,说:“怎么可能做得完?永远也做不完。”
太子泷笑道:“做不完就不能来了?”
耿曙:“那来这里做什么?”
“想你了呗,”姜恒大大咧咧,说道,“不行吗?”
耿曙脸上忽然一红,稍稍侧头,看着生起的火盆,这话太子泷可从来不会对耿曙说,但姜恒每次说出口,却带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是啊,”太子泷笑道,“想你了。”
小房间里陷入寂静,界圭出去与士兵们喝酒了,耿曙想找几句话来说,却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姜恒与太子泷待在一起,他忽然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怪的念头。
看似太子泷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国君,但姜恒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主导,仿佛他才是太子,而太子泷则是他的兄弟。
“我还记得上一次在角楼里喝酒,”姜恒朝太子泷说,“是在洛阳了。”
太子泷说:“哦?也是冬天吗?”
耿曙也想起来了,不想再提往事,姜恒却自顾自地起了个头,说起六年前的冬天。太子泷自然是记得的,当时武英公主亲自出使洛阳,便是为了劝说姬珣来落雁城。
但那一次,姜恒万万没想到,来看过驻军的耿曙后,等待着兄弟二人的,便是长达五年的离别,险些天人永隔。
“后来哥你去灵山了,对吧?”姜恒问。
“嗯。”耿曙简单地答道,目光十分复杂,看着姜恒。
太子泷带着担忧,询问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经过,耿曙却听得走神了,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不停地回响着,把这些天里,他不愿面对的心事统统翻到了眼前。
他不能再视而不见了,他必须查出这一切的真相,哪怕他已接受了它。
“再后来,我被师父捡到了。”姜恒解释道,“现在想起,也当真是命大……”
恒儿不是我的亲弟弟。
耿曙的心里,那个无情的声音回响着。
“那是陆相提议的,”太子泷叹了口气,说,“但是管相反对,不是反对他的举措,而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他们说,姬家人的身体里,流淌着疯狂的血,”姜恒笑道,“现在我算是懂了。”
他不是我爹的儿子……耿曙心里,那声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来自同一个人的血,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羁绊,可郎煌那天所言,刹那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
“恒儿。”耿曙忽然道。
“啊?”姜恒说。
这几天耿曙的表现很不寻常,但太子泷与姜恒都未曾注意到,只因他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宫中。
他不是我亲弟弟了,我与他……现在算是什么?
但他还是我的恒儿。
耿曙怔怔看着姜恒,看着他被火焰映着的脸庞,姜恒眉毛稍一扬,朝他望来,不解其意,眼里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不要说以前的事了,”耿曙道,“我不爱听。”
姜恒将它理解为耿曙不愿听到他受苦的日子,便自嘲般地笑了笑。
太子泷说:“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耿曙却道。
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令姜恒与太子泷都十分疑惑。
耿曙避开姜恒茫然的眼神,起身推开门,说:“回去罢,别在外头待得太久,宫里又要担心你们了。”
“哥,你没事罢?”姜恒问。
耿曙摇摇头,站在城墙上望向城内,随着城墙的修复,工事已近结束,接下来,就是迎接冬至日,以及新一年的到来了。
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耿曙的手指,耿曙蓦然转头,发现是姜恒走了出来。
他望向角楼,太子泷还在里头。
姜恒怀疑地看着他的双眼,耿曙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手,情感却战胜了他的理智,他反手握住姜恒手掌,握得紧了点。
“恒儿。”耿曙喃喃道,将他抱进自己怀里。姜恒却有点难为情,他们早就成年了,在宫里亲近已是勉强,于城楼上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你怎么了?”姜恒说。
“没什么。”耿曙没有强求姜恒,伸出手,覆在他侧脸上,拇指轻轻撇了下,“只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
姜恒说:“忙完了吧?今晚会回来吗?”
耿曙点了点头,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