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在了上面。
几秒后,两人重新面对面。
白居易微微颔首,元稹心领神会,两人同时翻开手掌——
“来”
“来”
“看来我们又想到一处去了。”白居易哈哈大笑。
两位挚友相视一笑,举杯同饮。
“两位大人,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刘采春带着身后的歌伎们走了过来,歌伎们痴痴笑着围坐在两人身侧,而刘采春则面带微笑,一边替二人倒酒,一边打开话题。
白居易没有急着解释,反而兴致勃勃地支起身:“刘大家,你还没说你要唱哪首诗呢?如今仙人把我和微之都调侃了一番,也算打成平手,现在就看刘大家你更中意我们哪一个了。”
闻言,元稹也不由挺直了腰板。
刘采春不慌不忙,照旧敛着衣袖倒酒。直到将酒杯依次推回两人面前,她这才抬眸一笑,莞尔道:“两位当真要听小女唱诗?”
“自然!”元稹殷勤地把琵琶递给了刘采春,目光充满期待。
“我若是唱了,白大人可得回答小女刚才的问题——姐姐妹妹们都很想知道,两位大人刚才究竟在笑什么,大人们可得与我们分说分说。”
“好说,好说。”白居易连连点头。
见二人答应,刘采春这才接过元稹的琵琶。
众人紧张地看着她,刘采春垂眸试了试音,不慌不忙地拨动四弦,启唇婉转: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伴随着琵琶泠泠的乐声,两人争强好胜的锋芒逐渐被刘采春宛若黄鹂的优美歌声软化。歌声与诗句如同一阵春风,柔和地吹拂两人的发丝衣角,唤醒了相携相伴的回忆;又似化作一池春水,浸润了两人的目光,让人忆起这些年的风雨同行。
白居易和元稹静静听着,直到刘采春以一个琵琶轮指结束了整支乐曲,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刘采春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掠而过,微微一笑:“如何,两位大人可满意小女此曲?”
两人纷纷点头。
刘大家不愧是刘大家,这一曲实在是高妙,令两人很难不满意。
首先是歌词。
这歌词实乃白元二人的诗句,前一首为白居易的《梦微之(十二年八月二十日夜)》。从诗名就能知道,是白居易思念元稹之作。当时他被贬江州,与元稹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山高水长,通信不便,白居易思念成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居易情深至此,竟与元稹梦中相会。
而后一首诗则是元稹的《酬乐天频梦微之》。
他收到白居易的《梦微之》后,当即作诗回复。此诗用韵和白诗完全一致,就连内容都彼此呼应,是典型的唱和诗。元稹用“不梦君”三字对应白居易的“梦见君”——如今我身染疾病,神魂颠倒,我明明如此思念你,可恨你就是不肯入我梦中,令我梦遍闲人,却独独梦不见你,真让人痛不欲生。
两首诗连起来才是整个故事。诗作既有时间先后,刘采春先唱白诗自然无可指摘。况且天幕正在讲“集句诗”,“集句”乃摘句子并列,而刘采春这一曲乃摘全诗并列,倒与天幕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次是情感。
众所周知,微之与白乐天最密。世人夸其二人“虽骨肉未至,爱慕之情,可欺金石,千里神交,若合符契,唱和之多,无逾二公者。”
仙人刚刚还在夸赞元白二人友谊深厚,如今选两人的唱和诗,是再合适不过。元稹的诗中是对白居易的思念,而白居易的诗中又有元稹的影子。刘采春以此并列而歌,巧妙地避开了“用诗争高下”的竞争意味,用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式,真正做到了一曲赞两人,将元稹和白居易哄得舒舒坦坦,让他们沉浸于追忆友情,而忘却争锋之事。
刘采春靠着自己的聪慧博闻和随机应变折服了两人,三两拨千斤地解决了这个难题。见二人满意,刘采春心底暗松了一口气,将琵琶递给身旁的歌伎,温柔一笑:
“既然如此,白大人……”现在轮到白居易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白居易微笑着点头。
他原本和元稹一样,固然喜爱刘采春,但更多只是青睐刘采春的姿色与容貌,如今刘采春一曲歌罢,他顿时对她刮目相看,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由端正,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给歌伎们解释集句:
“后世人集句,约莫只有两个道理。要么别开生趣,要么音韵相和。”白居易点了点天幕,继续道:“你看微之这一句‘垂死病中惊坐起’,后世对仗的尾字皆取‘来’字,便是以平对仄,且音韵和谐。”
“不过真要说,后世人其实只重尾字的平仄音韵。方才那句‘笑问客从何处来’,其实就有三处平仄毛病,倒不如那句‘一枝红杏出墙来’对仗工整。”
刘采春听懂了。但她身边的姊妹们大多没懂,她们眨巴着眼,央求白居易和元稹说得再明白些。
元稹叹了口气。
为了刚才的允诺,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决定手把手教导这群歌伎“糟蹋”自己的诗句:“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