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途中,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眼下都不重要了。
驻军指挥使是一位三十岁的男人,甲胄逼人,络腮胡子显出几分杀气。溧阳长身玉立于火光下,一袭黑袍,肩绣凤凰。大周规制不同,公主乃是凤,可用凤凰锦绣袍服。
遇凤则知公主驾临,凤凰羽翼展露锦绣华光,指挥使遇见凤凰,略微慌神,下马行礼。溧阳转身望向她,“孤来此不过一盏茶时间,指挥使从营地赶来的速度俨然竟然这么快。”
“臣郑州驻军指挥使白延见过溧阳公主殿下。”白延弯下脊骨。
溧阳一眼扫过,负手而立,浑身气质清冷,深夜之间更显肃杀之气,她并非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上过战场,踏过血海,不畏眼前浑身杀气的将军。
她走至粮仓前,吩咐下属:“无钥匙,砸开门,上面怪罪,孤承担。”
“殿下小小年纪怕是不知一州之内的状况。”白延举步走至她的面前。
大周一州的税收分为三份,一份上缴朝堂,一份留州自用,一份用于营地驻军,养兵千日,丝毫不曾畏惧外敌来袭。因此,每州的经济状况不同,郑州的税收年年下滑,从曾经的第一沦落至底部。
粮仓之内的粮食便是州内自留。
溧阳摄政,管过天下,管过州县,岂会不知一州内的情况。她笑言:“白延,你养了多少兵,用了多少粮食,孤都知。”
一笑间,恍见白雪缤纷,寒气逼人。
白延上前一步,以势压迫,溧阳后退两步,步履平稳,语气平稳,她并不畏惧,吩咐随行府兵,道:“砸。”
她清楚记得郑州水患,郑州拿不出一粒米粮,百姓饥饿,遍地哀嚎。
仓内有没有粮,有多少,究竟是郑州不肯拿,还是拿不出来,今日一看便知。
白延延并不退让,他昂藏七尺,虎背熊腰,身体上占据优势,而溧阳一眼都不看她,后退两步,府兵立即将她护住,抬起带来的铁锤要砸门。
白延带来的兵立即拔刀,两相对峙,溧阳忽而说一句:“此间粮归衙门所有,指挥使擅专是什么意思呢。”
溧阳气定神闲,甚至勾了笑,月下模样冷淡之际,看得白延心头发慌,“殿下未来之前,这里都是末将再管。”
“如今孤来了,指挥使该退了。”溧阳看向枝头上的鸟儿,叽叽喳喳。
“殿下刚来不如休息几日,末将定会将此间粮仓交给您。”白延瞥向她白净的面容上。
溧阳懒得言语,眼神略过,府兵立即动手,两方交手,白延面色一凛,大声道:“殿下今夜是不想回去了吗?”
溧阳不言,而是看向锤子,眼眸沉沉,白延加入战局中,她摸着锤子的柄端,下意识想要抬手,奈何太重了。
白延看着她,露出冷笑,忽而一柄枪朝她袭来,他的脸色大变,立即朝一侧避开。
裴家枪。
裴琛一跃至溧阳面前,单手拎起大锤,不动声色地走到粮仓门前,猛地一捶,门框震动,众人各自停了下来。
白延望见那杆枪,心神一颤,心知今晚无法妥善解决。裴琛三捶砸落了锁,将捶丢在一侧,回身看向溧阳。
火光间两人对视一眼,一眼过,溧阳走进去,裴琛接过一只火把,随后一起。
郑州命脉的居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两人都不是凡夫俗子,见到此景也觉得震惊。
粮仓比一般的屋舍都要高,她们扬首看去,横梁之上,蜘蛛结网,不见粮食,只有满室灰尘。
外间把守的将士装模作样守着一间空室。裴琛不死心,接连砸开几道门,都是空空荡荡。
溧阳望向白延,“孤若是陛下,你已人头不保。”
“粮食都交给了朝廷,我们军粮已缺,没有办法。税收上不去,我们能做的仅此而已。”白延叹气,不是他们贪污,而是着实没有粮食。
裴琛用力过猛,胸肺有些疼,指尖揉了揉,道:“指挥使,你养兵多少,我们都清楚,不必狡辩。”
“将士们总要吃饭的。”白延瞥向对方苍白的面容,瘦弱不堪,方才一枪袭击,似有千斤重。他想到了一人,下意识颔首道:“裴驸马。”
裴琛低咳一声,溧阳立即转身看向她,“你今夜过来做甚?”
“我岂能让旁人欺负你呢。”裴琛复又一笑,当着白延的面揽着溧阳的腰肢,余光轻轻一瞥,如利剑射向白延,直接说道:“每州驻军与地方息息相关,指挥使下当有三万兵马,如今你营地里多少人,五万都不止了吧。”
少年人看似纯良,一袭白衫微曳,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夜空下异常摄人,白延不敢疏忽,“驸马有何证据?”
“此刻去你营地里点兵?”
“殿下让末将莫管刺史的事情,驸马却要过问营地的事情,是否不妥?”
刺史与指挥使相互辖制监察,两人平级,都有向陛下上奏的权利。
空荡的仓内再度响起一声咳嗽,溧阳面色不快,看向白延:“此事我会考虑可要上禀陛下。指挥使若无妥善的理由,孤不会轻饶,我们走。”
裴琛朝着白延友好一笑,抵唇轻咳,“白指挥使,有空一起喝酒。”
白延看出些名堂,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