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后腰、小腹,左臀与大腿根,那些烫伤疤痕呈粉白色,皮肤些许轻微扭曲,面积比他想象中大了许多。难以去幻想当时究竟是经历了怎么样一次严重事故才造成这样的伤害。
宫丞一直以为那片玫瑰不过是夸张的手法,仅仅为了美感才纹了半身,现在才明白,它们没有一朵是多余的,它们出现在身体上,精心去修饰掩盖每一片伤。
他熟悉那每一朵玫瑰,每一片花瓣,却从未开口问过。
因为他那时从未放在眼里,也未放在心上。
郁南从来都是活泼的、积极的,仿佛从未经过伤痛的温室花朵,不谙世事。
面对他时,又总是毫无保留,恨不得将最美好的东西尽数交付。
郁南不掩饰爱意,也不掩饰痛楚,却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什么来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宫丞知道,明明当时他开开口、动动嘴皮子就可以问,问问郁南疼不疼,问问郁南事情是如何发生,如何经历的那一切,郁南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为什么他没有问。
他只知道烫伤是在郁南的小时候,年代久远,甚至不清楚是那一年,可是现在看到这些,他痛到恨不能代替当年小小的郁南去痛。
“25%的烫伤面积。我以前没有做过,不代表我做不好,宫先生没什么好担心的。”俞川拿回证书说,“郁南的图也设计得很好,我还劝过他不要轻易纹有代表性的东西,他非要坚持。”
宫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将眼神投了过去。
俞川说:“因为爱就去纹别人喜欢的东西,这玩意……不太好说,他说没想过要用这个给喜欢的人造成心理负担,也没想过回报,我就依了他。怪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宫先生,不然我还会劝劝。”
宫丞道:“是吗。”
方有晴有些尴尬,她不明白为什么俞川这样讲话。
俞川笑,与宫丞斗对他来说是逞口舌之快而已,于是不再提,只总结道:“好在效果很棒,我就没见过比郁南更适合纹玫瑰的人,我这幅作品的名字就叫《玫瑰美人》呢。”
宫丞面沉如水。
他想起了郁南的哭、郁南的笑,郁南在他面前的肆无忌惮与剔透的心,也想起了郁南面对他时那空洞的眼神。
“其实我根本没有爱过你”。
怎可能呢。
宫丞很想很想,立刻将那个小家伙拥入怀抱里,紧紧地抱住他。
然后告诉他,永远不会再让他那么难过了。
方有晴看出了宫丞的心疼,好心道:“宫先生下次陪郁南来吧。可能有你陪着,他就没那么疼了。”
“好。”宫丞沙哑开口。
“我会陪他。”
这晚,方有晴受宠若惊,因为宫先生又吩咐司机,亲自用车将她送回学校。甚至,宫丞还对她表示了感谢。
“谢谢你们那时候陪着郁南。”男人沉声道。
等方有晴走了,车子却久久没有离开。
它停住郁南的宿舍楼下,在新发芽的那棵树下停到了半夜,看着宿舍楼上某个窗户的灯光,直到熄灯为止。
宫丞手机里,早已有了郁南的新号码。
他捏着手机,看着那一串数字,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这是学生宿舍,打了电话又怎么样呢?郁南听到是他,必定不会接,他根本无法闯入其中去勉强一个小他十八岁的学生。
郁南曾不止一次哭泣着绝望着说:“我为什么不再长大一点,我为什么要比你小那么多?我为什么不再更早的时候遇见你?”
他当时只觉得可爱。
现在那个痛恨年纪的人换成了他。
他甚至开始无用地懊恼,为什么他要比郁南大那么多。
如果他年轻一点,再年轻一点,或许他可以成为郁南的同学,成为这里的学生,无时不刻不陪着他。
*
郁南第二日上课,遇到了方有晴。
“喂,你什么时候去啊?”方有晴说,“我这次想加一条鲸在这里!一起啊!”
郁南握着画笔,漂亮的圆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什么?”
方有晴正指着自己的手臂,疑惑道:“纹身啊!宫先生没有告诉你你该去补色了?”
听到这个名字,郁南收起那幅迷人的迷茫状,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冷美人:“宫丞?你为什么提起他呢,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方有晴惊掉下巴,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郁南越听越难受,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都怪他换了号码就玩自闭,除了最好的朋友和家人谁也没告诉,他只是想缓一段时间,谁料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他的秘密,最终还是被宫丞知道了。
虽然那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可是却让他觉得耻辱。
彻头彻尾的愚蠢贯穿着整段关系,世界上一定没有人会比他更蠢、更傻了。
“咔嚓”一声,郁南手中那根素描铅笔竟被他不自觉地单手折断。
郁南低头一看:“……”他的笔。
方有晴吓了一跳:“……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那,你还去不去补色啊。”
这真的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没有人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