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涉也望向沈漪,女子的玉面冰肌莹彻,滑腻似酥,楚楚衣衫萦着幽韵雅致的淡香。
分明是一样的面容,眼中却没有往日潋滟流转的爱慕,更没有他想象中的悲痛,只有一片清凉如水的澄澈。
他心底一跳,不由朝着她走前一步,想窥清她的眸色。
沈漪后退一步,她随意地瞥向萧临涉:“楚王世子,你今日可是前来退婚?”
萧临涉顿时回过神来,俊脸笼了一层冷意。
确实如此,他今日要与沈漪退婚,不能再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否则,她心存一点念想,只会对他纠缠不清,指不定还会以救命之恩要挟他。
他语气坚定道:“漪娘,我确是要与你退婚。你我二人在幼时定下婚约,一直以来,父王母妃时常叮嘱我,你将是我的世子妃,要疼惜,娇惯你。我谨遵他们教诲,从未有过差池。可在数月前,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
“你是长安城养在深闺的娇弱贵女,不曾看过闺阁外广袤无际的天空,太过循规蹈矩,刻板无趣,你不会理解我的心之所向。而我犹如受人摆弄的木偶,从未心仪过你,却要被迫待你好,被迫与你结发为夫妻。”
“扪心自问,我原是一直把你当做妹妹,若是逼迫自己与你成亲,只怕对你的那点情分也消磨殆尽,令我生厌。”
花枝悲愤交加,楚王世子本是与小姐两小无猜,对小姐多有纵容。
昔日他待小姐的情谊不似做伪,她这个做丫鬟的一直看在眼底。如今分明是他变了心,背信弃义来退婚,却说得如此冠冕荒唐,理直气壮地往小姐的心窝子戳刀子。
沈漪听着萧临涉与前世无甚差别的话,心中毫无波澜。
对他的贪嗔痴爱,太过遥远,通通消弭在前世。他的凉薄言,再也伤不了她一分,只会增添她对他的厌弃。
她语气沾染了玩味的笑意:“世子做了十数二十年的木偶人,现下幡然醒悟要退婚,想必已寻到情投意合的佳人。”
萧临涉一愣,目光晦涩地望着沈漪,心底的讶异与不适又多了几分。
她这是在讥讽他?她怎么敢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在他面前向来温婉顺从,从未有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
他声音带了一丝愠怒:“不错,我已有心仪之人,那个人是崔府小姐。”
沈漪眉心一动,轻嗤:“果然是她,崔华锦。”
萧临涉上门退婚折辱她,未必没有崔华锦的手笔。
前世,她与崔华锦素无交集,可对方却莫名对她怀有敌意。
崔华锦被崔府寻回,长袖善舞,在长安城的公子哥儿中游刃有余,就连贺元帝也赞许其为女中丈夫。每每这种时刻,崔华锦不经意望向她,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后来,她与萧临涉结为人尽皆知的怨偶,崔华锦成了四皇子的侧妃,一次宴会,崔华锦找到机会与她低声炫耀:“沈漪,你真可怜,你青梅竹马的夫君憎恨你,恶心你,甚至巴不得你死。虽然我只是成了表哥的侧妃,但还是赢你许多。”
当时她不过淡淡说了一句从未把你崔华锦当成对手。崔华锦却像是受到莫大的刺激,脸色苍白地捂住心口。好半天,这才恶狠狠剜她一眼,愤恨离去。
再后来,沈侯府落败,崔华锦命人偷偷传她一封信:沈漪,你家破人亡,夫家唾弃,输得一败涂地。
萧临涉捕捉到沈漪提起崔华锦时眼底蕴着的嘲弄,心里怒意更盛。
初见锦娘,她一袭艳红长裙立在夜宴中央,盈盈灯光下,她笑得明艳动人,恣意张扬。
他活了二十载,那一刻才知道何为怦然心动。
沈漪不过是束缚在繁文缛节之中的木头,无趣寡淡至极,又怎配轻贱他的倾心之人?
他声音发沉:“平心而论,漪娘你是比不上崔小姐的。她见识广多,性情率直……”
沈漪打断萧临涉的话:“我出身底蕴醇厚的沈侯府,容颜姣好,琴棋书画皆是不凡,比起崔华锦,哪一点都毫不逊色。”
“她所谓的见识多广,不过是在流散路上的见闻,沈侯府藏书阁古书千千万,记载了历朝历代的奇闻异事,兴衰亡败,若是楚王世子自觉见识浅薄,大可赠你几本。她所谓的性情率直,原是与有婚约的郎君你侬我侬。”
她直直地望向他:“楚王世子,于礼义廉耻四字,你是否问心无愧呢?”
萧临涉望进沈漪似孤月一般冷寂的眸中,心底突地一跳,仿佛他与崔华锦之间那暗流涌动的旖旎缱绻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可他们何错之有?他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也想藏于心,但克制的情愫犹如星火燎原,越是压抑,愈发猖獗,直至控制不住。
是以他才下定决心与沈漪退婚。
默了半晌,萧临涉眼底布满了失望,冷声道:“漪娘,你何苦这般疾言厉色?你向来是知礼的性情,莫要像妒妇做些拈酸吃醋的事,失了体面。”
“我与你退婚,原是我对不起你,但此事与崔府小姐绝无任何关系,是我对她怀了不得见人的心思,她毫不知情。你又何必煞费苦心诋毁她?”
他深叹一口气:“你自诩熟读诗书,该是明白,瓜果不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