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阆风弟子们,哪一个都是精明强干之人,更何论率众而来的穆遥兲,对师父殷昊天最是奉命唯谨。
揽月不但从穆遥兲那里讨不到半分交情,反而被他逼得步步退逃。
最让揽月崩溃的是,本以为没了秦寰宇朔日取血折冲血珠戾气之需,揽月腕间的伤势必可弥合一新,复旧如初,却没成想如今平添一枚血珠在手,更需她日复一日取血压制。
双腕间伤痕累累,皮破肉烂,终于成为了永不痊愈的顽固之伤,每每轻动便会有撕毁灵魂般的彻骨之痛。
就这么浪迹萍踪多年,揽月纤纤弱质,每况愈下,再也抵不住流离漂泊之苦。
她不禁有一种道尽途殚之感,还有一种心余力绌的无奈。
与其顽固到山穷水断之时再思索转机,也必会悔之晚矣。
现实既然如此咄咄逼人,揽月不得不痛下决心绝薪止火,让父亲殷昊天对血珠彻底死心。
于是揽月用尽最后的气力寻到了一处广袤苍漠,名唤“楚地”。
楚地平展荒芜,寸草不生,更像是一片死寂的沙海。
放眼四望,万里黄沙,纵目茫茫,光秃秃的沙海里仅有一株黄荆子从两块巨岩缝隙里钻出,衬得楚地更为荒凉。
“这里也算是杳无人迹的幽深之地了吧......”
没错,楚地的确是揽月这些年来所寻罕见的平川旷野,周遭路绝人稀,满目尽是衰草寒烟。
可既然决定了将血珠埋藏在这里,一旦有了前面的覆车之鉴,揽月慎之又慎,最大限度将腕间鲜血放干,浸染一捧一捧黄澄澄的砂砾,密密层层严实覆盖在血珠之上。
“这样也许可以多撑一段时日......”
说这话时,揽月并无底气,但总算也是仁至义尽。
寻不到缚魂摄魄铃,那一切努力皆是徒劳。
并非是她想悬崖撒手,只是比起被父亲派来的弟子夺走血珠,倒不如来一个一了百了,让一切尘埃落定,归于平淡。
决心一下,揽月反倒有种释然的宁静。
娘亲和颜姨递过来的千钧重担着实又厚又重,压得揽月行迈靡靡,心情沉重惶惑,已不堪命。
既然逃无可逃,真不如轻轻搁浅记忆的尘烟,重新梳理沾染风尘的心情,从此孑然一身,再无挂碍。
这样想着,揽月驾驭着英招腾飞在茫茫苍穹,英招奋翅鼓翼,腾云跨风。
......
不知是第几回自穆遥兲的华铤剑下死里逃生,总有种九死一生的侥幸。
揽月呼吸着沁人肺腑的空气,还带着些人间泥土的清香。
她猜不透穆遥兲究竟有没有痛下杀心,但她心知肚明,若不经穆遥兲有意通融,以他与自己悬殊之能,自己断没有这般好运回回化险为夷。
穆遥兲他并非草木,岂能全然冷血无情,故而她能感知到穆遥兲的挣扎和纠结,左右为难,莫能自拔。
再这样下去对谁也不好......
熏风解愠,她闭上双眸横展双臂,任凭风云掠过,最是能够怡情悦性,有种超然物外、遨翔自得之感。
解脱吧......都得一个解脱吧......
这一世春秋,浑噩自知。
若是转世轮回再来人间一遭,揽月还是想给自己寻一避嚣习静之处,以便满足来世遁身远迹的愿望。
既然今生由不得自己抉择,那不如就为自己抉择一个心之所向的来世。
暮色苍茫,揽月俯瞰身下,山水林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幔。
一座座逶迤的山岭探出云端,虽比不得雄浑巍峨的峰峦,却娇小玲珑显得甚是可爱,倒是个安心度日的好地方。
揽月依依难舍地深深吸入一口清新之气,伸出手去轻抚着英招的后背,微微含笑道:“英招,这些年真的太辛苦你了。”
“小主人?”
英招察觉到揽月的语气与平素有异,却并不知揽月心中所想。
揽月这时手指身下云卷云舒间一个平顶崖端给英招看,淡淡说了句:“我们去那里。”
英招从令如流,收拢两羽翼缓缓落下,置身在山林怀抱间。
一人一兽临崖凌风而立,遥望夜空中月如银盘,悄悄穿过如纱般薄薄的浮云,好像娇羞的少女撩起面纱。
殷揽月衣裙漂浮如波,眼眸好似平定崖下那一河潋滟的水,倒映着月色,清泠深邃,好似仙女自月下而来。
“太累了,我想结束这一切。”
揽月笑转身姿看向英招,神色变得冷如冰玉,她的眉头微聚,神色坚决,不容置喙。
“小主人?!”
英招不过山海之间一只异兽,弄不明白揽月话里的含义。
揽月作出调皮的样子:“我会忘记有关此生的一切,重新开始。那就让我把它们锁在桂雪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