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摘星术都看到了。”
“嗯。”陈朞若有若无地轻应了一声。
揽月很想哭,却不知为何偏又哭不出来,只能淡淡说道:“十分抱歉,我一直瞒着你们大家,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卜游说出真相。”
陈朞淡淡道:“确实不好开口。你在殿内为他治伤之时,我已在殿外旁敲侧击试探过近似的问题。”
“他怎么说?”
“相思已入骨,纵然万劫不复。”
揽月抬首仰面忧望着天空下繁枝叶茂的枝条,在春风吹拂下正摇头晃脑,摇曳着抖落明媚阳光,散发出阳光若有若无的香气。
陈朞陪伴在她的身边,揽月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这得来不易的舒畅之光。
二人斜影微步,暂将心绪倒空,于是岁月渐渐模糊,徜徉了时光。
至于卜游和姚雒棠——
正如后世之辈有人提笔写到过:
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也只能愿你,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
傍晚的夕阳恬静幽美得格外韵味深长,余晖映着点点归鸦,薄暮冥冥。
一阵阵凉风吹散了白日里的余热,没有刀撞剑击的铿锵声,没有嘈杂喧闹的喝彩声,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凄婉哀嚎。
一切都静谧地诡异可怕,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在为娄嫄和白尾鸢的命运觅得一线生机。
青囊殿那边,卜游正色厉言地请求含光子同意他留下照顾姚雒棠,卜游既已认定祸起萧墙,就绝不能让那些个意图暗害姚雒棠的人在此趁隙下手,绝不。
对原定于今夜携力营救娄嫄之事,卜游感到万分歉疚。
穆遥兲拍了拍卜游的肩膀,安抚了几句,劝说他去做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
毕竟每一个人,都都对他而言,更为重要的事、更为重要的人。
轻尘栖弱草,朝露溘至。
行侠仗义,断蛟刺虎,不以事之大小而为,但心中在意之人却有轻重之别,得失荣枯自在人心,但求心安理得。
在陈朞的筹谋里,由娄鹬负责在栖蟾殿里依次焚火,将被火势引来的掌门尊长、以及宫人们引开;穆遥兲负责护住太子嵇含,令其免收烈焰殃及;卜游和陈朞则负责前去洪涯派寝室,救出娄嫄和白尾鸢。
现在卜游的确是顺心而为了,只是这计划当中一下子缺了卜游,还真是有些兵微将寡,分身乏术。
“我来。”
“你?!”
在陈朞正欲从长计议之时,揽月已从寝室换上了那袭火浣服后,又回到此处同他们汇合。
“不可。”陈朞并不容分说,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
穆遥兲亦道:“我也不同意,你体质奇特,本就惧火。”
揽月不甘心道:“今夜微风翩然,适宜引火助燃,最是不可多得。而且,你的摘星术已经好几日不曾探到过嫄姐和白尾鸢的情况,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怕是真要山穷水断。”
陈朞道面露犹疑,进退维谷。
揽月催促道:“好了,休要再磨蹭了。即便你们不许,可鹬叔那边还能沉得住气吗?”
揽月说的也对,娄鹬将娄嫄视如己出、待如亲女,试问哪一个为人父母者还能沉得住气。
若是今夜不将娄嫄救出,怕是娄鹬必会阵脚大乱,那还不如索性一拼。
于是,计划照旧。
戊时刚过,栖蟾殿的上空盘旋着一只耳竖羽簇、双翼灰褐色黑斑的大鸟,大鸟振翅翚飞,胸前白毛如流苏般顺滑垂下,暗褐色虹膜警觉地巡视着身下的状况,以待见机而作。
忽然大鸟挥展双翅昂首冲天而起,紧跟着发出一声啼鸣。
穆遥兲神色肃穆地对陈朞和揽月说道:“流苏鹬啼鸣,看来是娄鹬那边已经准备万全了。”
在这漫漫长夜里,揽月三人深暗幽秘于栖蟾殿西侧浓荫遮月的一处林子里。
就在几日之前,揽月还曾在这怪石堆砌俨同绿色宝塔的假山之下邀见过娄鹬,询问他有关多年以前那撼天震地的红光之事。
三人此刻就埋身在其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栖蟾殿方向,那个被江淮自外封闭得如铁狱铜笼的窗子,等待娄鹬给出行动的信号。
随着栖蟾殿里最后一盏油灯被熄灭,整个夜骤然寂静,针落有声。
鸦默雀静,揽月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既是为今夜计划能否成功而忧心,又是为不知娄嫄生死而担心。
三人又在焦急中捱了一阵,终于见到流苏鹬疾驰如梭一个俯冲,沿着栖蟾殿殿脊轻捷跃上上空,发出又一声啼鸣。
啼鸣声盘旋未落,第一缕浓烟便自琉璃瓦间滚滚腾空,蹿上广袤苍穹,最终汇入夜空。
烟气不断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