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眼神躲闪,疼得满头大汗,声音变了调,又急又快道:“我的上线是个长安人,我不知他是谁,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一笔不菲的钱财,让我每隔五日便给那洞中女人送吃的,不让她死,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殷陈捻动着指间的针,细如发丝的针在她指间不停转动,“是吗?难道这两年你就没有片刻的好奇,窥视过他?” 妇人吞了吞口水,目光直愣愣盯着她手中的针,身上痛痒又一阵阵袭来,她如一条搁浅的鱼一般徒劳挣扎,将地上的污秽之物溅起,激起恶臭。 妇人知道长安人最怕脏污,可眼前这个面色阴郁的少女不为所动,任由那粪点溅到她衣上。 窗缝照进来的光打在少女侧脸上,让她面颊边缘多了一层毛茸茸光晕,利落的线条由光影切割着,唇线微勾,将手中针利落扎到她的耳后,“你这些招数,我早就见识过了。” 妇人竟只觉浑身灌注了水,动作迟缓,精神却高度集中,那股痛痒在身体各处如同跳蚤般流窜撕咬,她终于忍不住哀叫出声,“我说我说,我老实说,绝不敢再隐瞒!” 董偃站在屋外,听着屋中动静,背后寒毛直竖。 霍去病站在院中,正仰头看边上那株黄了叶的银杏,妇人凄厉的嚎叫似乎并未影响到他。 “义医者现在何处?”殷陈问出了第二问,手中针在罅隙照进来的光中泛着冷光。 “我不知!五日前我去送饭时她还在那水牢中的。” 殷陈冷眼看着妇人,又问:“此人是是男是女?年岁多大?可听得出口音是何方人士?你最近一次见到此人是何时?” “他来时会穿一身遮盖身形的袍子,个子约在七尺。我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他的侧脸,是个男子无疑,年岁大约不惑,他最近一次来是七月份。”妇人声音颤抖,面颊肌肉异常扭曲。 “他说了什么?” 妇人惊恐地咽了咽口水,“他那时似乎心情不好,与义妁说话时语气低沉,我站在外头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只知道义妁的情绪有些激动,大骂了他几句,他……他便对义妁用了刑……” 听到用刑二字,殷陈浑身僵直,眼下肌肉不住轻颤。 妇人看到她这模样,恨不得瑟缩成一团,声音颤抖:“姑子,我只是听命于他,一年前我孙儿生病,还是义医者教我到山上采了一味草药,我孙儿才得以脱险……我不想害义医者……” 殷陈看着她,并不理会她的求饶,继续询问此人特征,“此人蓄须吗?” 妇人摇头,“不蓄。” “面上还有旁的特征吗?”殷陈睨着她的脸,眸中仍是一片冷意,“好好想,不要漏过任何一点。” 妇人颤抖着回忆着那男子的一切特征,忽然叫道:“我记得……我记得他下颏处有道横着的旧疤。” 殷陈想,此人连挑唆隆虑公主都要拐弯抹角,竟会亲自见姨母,姨母定是识得此人。 长安,不惑之年的男子,下颏有道疤,这个信息太笼统了。 于是她又垂眸看向妇人,“若你看到他,你会认出来吗?” 妇人连连点头,她精神高度紧绷着,只敢顺着殷陈的话头说,“会会,我会认出来。” 殷陈盯着她的眼睛,“那我现在便留你一条命。” 审完人她打开门走出草屋,身上不可避免沾上了污秽臭味。 董偃此前已经吩咐护卫,护卫很快拿着一个包袱过来了,双手奉给殷陈。 殷陈打开,竟是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 衣裳没有染色,是苎麻本身灰扑扑的颜色。 短褐长裤,是平民最寻常的装束。 她在边上的草垛蹭去鞋履上的脏污,又仔细嗅嗅身上气息,确定已经闻不到那股难闻的气味,先走到董偃身边,朝董偃一拱手,“此次多谢董君相助,此人还要劳董君看管。” 董偃颔首,这身粗布衣裳有些大,显得她灵巧至极,他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霍去病。 霍去病依旧站在银杏树下,目光扫过二人。 殷陈与他说完话后,走向霍去病,在距他数步的地方又停下,生怕自己身上的气味会让他觉得不适,“这妇人对此人只有些大概印象,身量约七尺不惑之年的长安男子,下颏处有道横着的旧疤。” 霍去病颔首,“我会派人去查探一下。” 殷陈看向他,道:“郎君觉得其是军中人吗?” “下颏有伤,许是在战场受的伤。但军中军士大多都是而立上下之人,不惑之年的人并不多。另外,此事仍有一疑点,他为何独独留下这妇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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