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黏腻的清晨,自开蒙每日必定寅时起的周家大爷,在这院里不知破例多少。苏锦猫一样钻到他怀里,玻璃似的眼珠子追着他解释。 “她不是,她是身不由己,我劝她,让她脱籍从良。你别不听啊,听我说呀,真的,是真的。” 好好好,是是是,我听。真的?除了你,谁信!宅子里呆傻了不是,能有这么简单?那人就是个疯子,不死不休,她可不只是普通的青楼女子,还是个亡命之徒。跟她又瓜葛,只怕命搭进去也未可知。 转念一想,虽然哄好了苏锦,可谁也不能保证她们继续见面,这丫头耳根子软,她们自小的情分深,几句话一哄就上套。与其让她瞒着,不如开诚布公,他自有办法阻拦。 周彦邦板着面孔,摩挲着苏锦的小脸儿:“以后行动要让我知道,听到了吗?” 松口了,这是松口了,她哪里知道他的那些心思,好像他同意了,抱着膀子连连点头,乖的不像话。 ‘吃这个呀,蜜豆豆乳,我做的。’ ‘哎哎哎,那个虾仁别碰,腥物,仔细伤口。’ ‘带我去外头逛逛可好?’ 过分了哦,在他凌厉的眼神里她吐舌。 这是作甚,一大早用个饭,就腻歪上。说人家聒噪,夫人像个停不下来的雀儿,叽叽喳喳,大爷铁着脸给她夹菜都堵不住她的嘴。不对呀,怎比往日更亲密几分,也对,这才是床头打床尾和。小鸳儿憋着笑,窗外一对相互依偎的褐头凤鹛咕噜噜的叫唤。 时间倏忽而过,美好的时辰总是短暂,真快呀! 环顾四周,苏锦叹息。之所以依依不舍,这个小院儿留给她太多的回忆!在这里历经生死,墙倒了,冰裂了,心结打开,冰释前嫌,他们无比珍惜相拥的时光。 每一次的互诉衷肠,每一次的互敞心扉,每一次的深信不疑。 每一次的十指相交,每一次的目光痴缠,每一个相拥而眠的黑夜。 每一个睡眼惺忪的清晨,每一次莫名的、不分场合时间的深吻,只是吻。 天上地下,只有他们,只有这一方小院儿,那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唯一,只羡鸳鸯不羡仙! 原来爱是他们的信仰,从未湮灭。劫后余生一般,才发现彼此都未曾放弃。这座别院留下了太多太多…… 烈日炎炎的仲夏午后,鸣蝉嘶声力竭中她独坐床前,守着午间小憩的他。他醒来时,她正一针一线的做鞋,拿着拂尘驱蚊虫。光影朦胧了她的曲线,脸上的茸毛细细碎碎。荫荫深绿,哗哗风声,鬓边飘起的发丝,冲他微微一笑。这画面瞬间镌刻心中,他想他此生难忘。果然,很多年后,已然头发花白,朽迈之年,他都对这段记忆久久挂怀。 不管愿不愿意,回家的日子还是到了,两人同乘一辆马车,顾忌他颠簸伤口疼,行驶的尤其缓慢。他想趁此机会,同她说说话。可她一路都拉着脸,想到又要回到那高墙里,不由的呼吸涩重,窒息的无以言表,满心满脸的不高兴。周彦邦就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给她信心给她安全。 “卿儿,你在这里。” 苏锦欣慰却又苦笑,甜言蜜语固然好听,可入了那院子就由不得他了! 颜氏和丫头们,并林初兰、听雨、黑子和下人们,孙氏、春蕊牵着孝廉,胡氏后面跟着周莞,高盼儿不停的交代孝贤见到父亲时要如何表现。大房院子里一众人和畜生,翘首企盼顶梁柱的归来,马车叮叮当当的出现在街尾,林初兰就含着泪率先冲了过去。 “夫人、姑娘,我的儿。” “姨娘,娘……”苏锦亦是人未言,泪先涌,马车上探头高呼,下了车还在哭。待到颜氏过来相劝,才止住泪水。 周彦邦轻扶着苏锦的手下车,再抬头望这府邸,仿若隔世。 “爷……” 高盼儿扯着孝贤第一个跪下来。见她跪,其他人岂敢站着,呼啦啦跪了一地,痛哭流涕。孙姨娘抱住痛哭,福大命大的儿。胡氏扯着周莞让她跪,谁想拉不住,丫头一使力,差点把自己推倒在地。再看这丫头猴子一般窜出去,直奔着苏锦而去,钻到她怀中好不亲热,胡氏心有不甘也能恨在心中! 这一哭,把冷面阎罗的心也哭软了,不知该劝谁,或者说些什么。 “嗐!哭甚,都哭甚。该笑,该高兴,大爷好好儿的回来,娘们不笑反哭,该打!林妈妈第一个起的头,嫂嫂说说她才是。” 真是,真是,苏锦自己抹了泪又给林初兰擦拭,后头谢颜氏:“我不在的日子,都是妹子操劳。这满院子的老婆丫头,大人孩子这般妥帖。妹子,好妹子,该如何谢你?” “哪里的话,嫂子帮我时不计回报,现下我做的不及嫂子帮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