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是铁皮葫芦,外强中干,顶顶不中用!只怕能拆你的骨,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那狐媚子,那淫、妇,还有你那婆母,一群妖孽生吞了你也未可知!可不能让这些妖精近身!” 林初兰忠义激情的样子,忽然让她想到了白衣秀士话本子。这便是护她的猴行者,保她的大护法。想到这里不由得朝她又靠近了些。 “想我走我偏不走,成日、逼你喝汤药,定要看着怀上身子。” 嘿!说什么呢? “姨娘不正经,人跟你说正经话。”温馨的场景被打破,苏锦登时变了脸,翻身向内。 林初兰耳畔轻叹:“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事?大姑娘这事他做的一丝儿也没错,那日骂你也是为给我台阶下,看我同你恼还来相伴,可见心中有你。爷们是个明白人,只是淫、妇可恨。几次三番作妖生事,拿孩子做绳子绊住男人。你又不肯像你婆母那般下死手治她们,既然生米煮成一锅粥,你也低下身段哄着他顺着他,不信他不来。哎……,老天无眼,如何不能给你一个孩子!” 人虽然装睡,可心中明白着呢,这事的确该谢谢他才是。伏低做小,曲意奉承什么的,做不来也不想做,爱谁谁! 待苏锦真的睡去,林初兰左右摩挲着身上、脸上,简直是爱不释手。这孩子这般心细体贴,智慧包容和当日的老爷一模一样。老爷就是老爷,活着把死后能遇到的都算准了。 老爷难道会未卜先知?老爷会的多着呢,要不也不能做恁大官。她又一次感叹苏承恩的智慧,无比感念他的先见之明,神明一样的男人……走了许多年,甚是思念,音容笑貌,犹言在耳…… “初兰,你跟着她。” 我的孩子呀,你才是我的命,不是你离不得我,是我离不开你! 花败了,人散了,这里还是这里。她也是经年未曾来过,母亲在时此处香火甚旺,如今却大不如前。寥寥的香客,熹微的香火,愿生寺一片破败之状。山后的花海竹林依旧,只是故人不见。何止故人,她自家又怎。嫁了人,入了府,仿佛困在鹅笼里。每常去哪,都要禀报应允后才能。比如今日,借着去看望寄名师傅,才得以托身。 苏锦站在寂寥的的庭院里,回忆琐碎的片段。 幼年同母亲来时,老僧孺总是拿他们的素果子招待,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沙弥,光溜溜头上新烫的疤。母亲同僧孺交谈,她就去捡银杏树叶子。那树好大,她都抱不过来,扇子一样的叶子遮住眼,她说这叫一叶障目,母亲乐的笑起来。来时兴奋,去时在颠簸的马车上,躺在母亲腿上,揉揉眼睛就到家,姨娘总是守在大门首,第一个抱她下马车。而后问她渴不渴,累不累…… 后院还在,厢房还在,院内参天的银杏都在,只是人不在!在这院里看若男舞剑,与哥哥分别,如今他们都不在,和落叶一样,融入大地,消失殆尽。断壁残垣,一副坍塌之像,着实令人唏嘘!故地重游,不禁感慨万千。 中轴大殿里供奉释迦摩尼,化不到布施,彩绘的塑像褪了色,雨水充淋浸泡,冲刷的污垢淋淋漓漓,像一股股的泪腺。佛祖还是佛祖,无喜亦无悲。殿前的蒲团潮湿霉烂,苏锦跪下,闭目祝祷,前尘往事恍若一梦。 “夫人有什么愿,求子?拜相?封侯?诰命加身?” “夫人为何不睁开眼睛看看,神佛有何用?这般求他,他庇佑你什么?父母早逝,与有情人劳燕分飞,嫁入高门,还不是落得个夫妻异梦的下场!夫人这些年可称心如意?” 那是时光里的声音,暗淡的轮回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绞杀住脖颈,勾住回忆。女子声音脆若银铃,苏锦听之却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泪水啊,汩汩而流,肆意磅礴,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她只是不敢睁眼,怕是她,更怕不是她! 柔软的绢帕,轻轻的揩拭,指尖的温暖,那样真切,又那样虚幻。 “哭什么,睁开眼看我呀,锦丫头。” 锦丫头! “天老爷,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死了的人呀!骗子,骗的人好苦,活着怎么不来找我,给个信儿也行。劫难来的那样突然,烧的那样干净,我又出不去,这些年去了哪?怎样过来的?现在如何?” 久别重逢,和一个曾经死去的人,多么荒谬!苏锦嚎啕大哭,抱着英若男捶打,死拽着不放手,泪眼朦胧中努力的看清她。是她,就是她,那个假小子一样的丫头。 “若男,若男,你没死,没死!我做梦也没想到有这一天,咱们还能活着再见面。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每逢清明中元,除了父母就是你。现在,你回来了,回来真好,咱们又在一起,别走,再也别离开!” 与苏锦的激动不同,英若男异常淡定,虽几次哽咽眼中晶晶亮,后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