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自己先笑的前仰后合,爽朗的笑声喜悦动听,像唧唧啾啾的鹩哥。笑的那样鲜活生动,露出一口糯米牙,毫不在乎闺阁礼仪规矩。他们彼此在靠近,关系的融洽、自然犹如春回大地,冰封的河流下面绿水淙淙。周彦邦就这样看着她笑,多少被她的快乐感染,心中有些自责。 她本应该如此无忧虑,突兀的嫁入甚至没时间习惯,当日对她确实严苛了些。 苏锦的心一路都在狗身上。这是周彦邦陶菊堂那日后赔不是送的‘礼’,送条花的或是白的也罢了,偏是条从头到脚纯黑的。好黑!苏锦第一次见就乐不可支。这也是周彦邦意料之外的,他虽是世家巨富子弟,却从不豢养鸟雀宠物,甚至是一见到都烦。 所以他只安排下人去寻,下人寻来了让他看,他也不看,直接送去了苏锦那里。事后才知道是条黝黑黝黑的卷毛狗,见她爱的紧,罢了!管他黑的白的! 苏锦也不给它起正经名字,黑子、黑厮、黑哥哥的胡乱叫。这小东西着实呆萌可爱,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来屁股扭来扭去,抱来时还没断奶,走路还打颤。苏锦可怜它,篮子做了狗窝,铺垫着厚实被褥。有专门的抱狗丫头服侍,弄了羊乳喂,大一点了羊乳配着肉粥,现在是肉干给它磨牙。这小东西还特别挑,开始是猪肉干,嗅嗅不肯吃,后来换成鸡肉干,小东西到吃得欢。 丫头们笑‘夫人的狗修了八辈子福,比人还尊贵,吃穿用度咱们也比不上’。连林初兰也笑骂‘真真是狗仗人势,跟着体面主子小畜生也自抬身价,还挑拣起来!出了这府早装盘上菜了。’ “大善人、大老爷、神仙菩萨,行行好吧,给个芝麻粒填肚子,孩子要饿死了……”冰天雪地中饥饿的灾民犹如蝗虫一般成群结队扑了出来,追着周府马车后头边跑边求。 “滚,快滚!”周升一边迅速指挥着家下人驱赶着追上来的流民,催促车夫快些扬鞭。一边安抚车内的主子:“大爷夫人受扰,坐稳了,咱们路上快些。” 苏锦闻声揭帘,她看到了什么…… 九五至尊,繁华富庶的京师重地。人们褴褛破烂,衣不蔽体、脏脏不堪。赤脚、赤膊奔跑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男女老幼,孩子哭嚎,鼻涕凝结成冰。老人蹒跚,追不上就倒在雪地里。他们的暴露在外的肌肤,冻的红肿溃烂,这哪里是京师,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啊!”苏锦惊恐的望着周彦邦,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在等待解释,可周彦邦只是把帘子放下,继续闭目养神,他没打算给她解释。不同于周彦邦的冷漠,苏锦赶忙打开食盒,把带来的吃食全部从车窗投掷出去。想了想,把黑子的一包肉干也扔了出去。人们蜂拥着抢夺,哪管食物是否洁净,捡到的人生怕再被夺走,糕饼上的雪尚未拍打,一口吞进腹中。 这……触目惊心,苏锦心中五味杂陈。 伴随着心有余悸和惴惴不安,无限的担忧和自责中,苏锦久久不肯放下帘子,直到疾驰的马蹄中,再也望不见…… 心中甚是难过,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身上带了些簪环珠翠,咱们去城外看看流民,捐与济慈堂,换些米粮能救人命……” 沉默、无言,得不到回应就是否定。失望、愧疚,感同身受让她坐立不安,似安慰似命令:“女流之辈,这不是你该管的。” 轻松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打破,变得沉重压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难过,小黑子蹭蹭衣袖,舔舔手背。又好像知道罪人是谁,玻璃珠似的眼珠子骨碌碌的望向周彦邦,奈何它也怕,吓的赶紧把头缩回去。 “姑母。”苏锦扬声喊着,飞奔着往苏文茵的正房跑去。抱住闻声赶来的苏文茵,“噗通”跪在雪地里,仰头告白,情真意切:“我好想你,姑母,我好想你。早就想来看望,她们总不许……直到今日,他来了才能出门。” “儿呀,我的儿!来了为何事先不通传,我也好有个准备,打你走我这心中一直悬着。” 苏文茵欣喜万分,简直喜从天降!抬眸看到跟在后面的周彦邦,对他们夫妻不睦的猜测立刻烟消云散,一阵喜上心头。 “好,好呀……”苏文茵激动的热泪盈眶,攥着苏锦的手不肯松,姑侄两个雪地里就这样抱着。 “夫人想是乐糊涂了,冰天雪地的让姑娘和姑爷站着,咱们别在外头说话,都快进来……” 是是,正是。抹了泪,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簇拥着一对新人入了厅堂,看小夫妻端端正正的给苏文茵磕头问安,苏文茵激动的只会连连说好。招呼着上座、摆茶食、加炭火、预备正餐…… “她没给你添麻烦吧,真是,让姑爷担待了。你母亲那边代我问安,丫头此番才去,没规没矩的。该说则说,当骂则骂,都是为媳妇的本分。她有不好,只管只管调教,切莫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