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楼嬷娘丢进河中溺死。
她找了好几日,她找不到她;孩子,心底早已清楚,她;孩子不可能生还了。
却意外捡到了险些溺死;夕影。
她将他带回去,当作自己;孩子一样养着。
可一个男孩子养在春楼里终归不是事。
他没地方住,嬷娘想将他扔去柴房,可寒冬腊月那么冷,夕影那么小会冻死;。
阿娘便将他偷偷藏在柜子里养大,没客人;时候才敢将他放出来透口气,一接客,她便不得不将他塞进去,千叮咛万嘱咐,让夕影别看别听,更不要发出声音。
夕影很听话,他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乖乖巧巧地捂着嘴。
可他只有一双手,捂住嘴就不能捂耳朵了,也没办法捂眼睛。
柜缝很狭窄,只有一道光落进柜子里,那是阿娘床头挂着;琉璃牌子,接客;时候才会挂上,被阳光折射出炫目;七彩光晕,煞是好看,他用手去接,却抓不住彩虹。
漂亮;光晕并不能让他专注欣赏。
他还是听见,还是看见了。
黏腻暧昧;声,阿娘呼痛;声,是挣扎是痛苦,是不敢反抗,是被迫承受。
他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可他很听话,眼眶落下泪,浑身都在抖,却死死地捂着嘴,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春楼姐妹们偶尔会拿夕影说笑:“这孩子虽养地一般,可那双眼睛,那张脸啊,也难怪嬷娘没将他丢掉,怕不是算计着等他再大些,卖到隔壁小倌馆子里做男妓吧?”
阿娘听着,脸色变了,她从那一年开始就拼命地给夕影谋后路,攒银钱。
但没等到夕影长大,也没等到送走夕影;那一日。
她就死在恩客床上。
她已经没那么漂亮了,面色枯黄,死气沉沉,盖在被子下;下半身都烂了。
再完美;玉,被摔碎就不宝贝了,被浸入泥中,就不会有人还想要了。
曾经一曲红绡不知数。
都付作一场倥偬梦。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都成那断壁残垣。
阿娘奄奄一息时,只对着夕影哭:“阿娘应该早点送你走;,阿娘……阿娘不该将你带来这种地方;,阿娘错了……错了……”
夕影那时候还小,不会安慰人。
他只双手捧着阿娘;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摇着头,稚嫩地说:“阿娘不错,阿娘没错,我要阿娘,我喜欢阿娘;。”
阿娘哭得更凶了。
她在第二日死去了。
那天阳光明媚,她说她想喝一碗粥,夕影忙不迭跑出去买,但回来时,阿娘不在了。
他们将她一卷草席裹了,丢去乱葬岗。
夕影问了好几个人,走错了很多路,才在深夜赶到乱葬岗。
他找到了阿娘。
彼时,苍舒镜还未替代苍舒家大少爷;身份,他刚找到灵脉宿主,便是眼前;夕影。
苍舒镜站在树梢上,隐匿在夜色中。
没有任何哀怜,没有任何悲悯,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小小;夕影。
看着他艰难地拖着草席,拽着自己已经发臭;阿娘,一点点挪着,离开乱葬岗。
夕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不知道要在那里给阿娘落葬。
苍舒镜怕他累死,怕等不到灵脉成熟,小夕影就没了命。
他暗中给他指了个方向。
是一处风水宝地,山清水秀,且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地方。
夕影就在那里,用那双稚嫩;手一点点刨开碎石泥土,挖地指尖都是血。
他好疼。
以前疼;时候,会在阿娘面前哭,阿娘就连忙放下手上;活,过来将他抱在膝上,拍着后背哄他。
会心疼他;人已经没了。
他再怎么哭也没用了。
夕影木讷讷地盯着血肉模糊;手指,盯着看了会儿,轻声哄自己:“不疼。”
他继续挖,直到天亮,他才挖出一个能让阿娘躺地舒服点;坑。
他没钱买棺材,只能在坑底下铺满野花,脱掉外衣浸透水,拧干了给阿娘擦擦脸,让她干干净净地躺进鲜花中。
小小;坟包看起来那么不起眼,他却牢牢将这里记在心中。
然后,他拖着狼狈;,浑身染满泥;身体,一步步走回城里,回到临安春楼。
他想收拾阿娘;遗物,却发现除了那把不值钱;桐木琵琶,什么都不剩了。
阿娘;房间都被别人占了。
那人却还说:“要不是别人都不要,我才懒得搬进来,死了人呐,多晦气!还是烂了身死;,也不晓得传染不传染,我真是倒了血霉!”
小小年纪;夕影不知哪儿来;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