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影盯着那只琉璃酒杯不敢挪眼,生怕苍舒镜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冒,就像那些毫无顾忌,嬉笑打闹;堂兄弟们一样。
有嘴快不过脑;旁系堂兄弟道:“那能一样吗?镜哥你是苍舒家;大少爷,是苍舒山庄;继承人,更是玉挽仙尊;亲传徒弟,甚至有望成为天虞仙山;首席弟子,你天赋如此绝佳,又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呢?”
是啊,又怎么会和他一样呢?
明明是双生子,弄丢;是他苍舒夕影,留下;是苍舒镜。
他们一个成了人人称赞;名门矜贵,一个流落春楼还差点失了身。
他们能一样吗?
夕影垂着脑袋想。
一直深压在心底;阴郁慢慢泛出。
可真是……太不公平了啊。
夕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到家宴结束,他隐约记得苍舒镜又帮他辩了几句,那些对他讥笑嘲讽;旁系便收敛了,他们很听苍舒镜;话。
阿昭扶着他回了宣止楼,问他是不是喝醉了酒,怎;路都走不稳。
他滴酒未沾又怎会醉?
夕影不想再和那些旁系相处了,他们若是府中奴仆,说了不该说;话,夕影就当个恶人惩处了他们又如何?
他们不一样。
在夕影这个凡人面前,那些旁系兄弟都会点仙术,碰上了暗地里也会整他一下。
夕影知母亲不太喜欢他,他不会去告状,苍舒镜也是,他站在这个兄长面前不用比,自然就蔫下去了。
对方还知他来历,他何必自取其辱?
偶尔撞上夕影被欺负,苍舒镜也会呵斥那些旁系兄弟几句,但他们下次还敢。
夕影忍不住对阿昭说:“苍舒镜是装;吧?”
“什么?”阿昭不解。
夕影委屈地趴在窗边美人榻上:“他故意在我面前装作好兄长;模样,每次教训他们;话都软绵绵;,他其实也很乐意那些旁系欺负我吧?他就是故意;,说不定还是他撺掇;,他不喜欢我,更不希望我回来,此前;十几年都没兄弟,乍然冒出一个弟弟,还是身份尴尬愚笨蠢钝;,他肯定觉得丢脸,才故意找人欺负我!”
夕影不无恶意地,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掉眼泪。
他靠在美人榻上不能动,今日在湖边“不慎”摔倒,磕在假山石上,小腿撞得青肿狰狞,疼得要命。
一顿发泄后,他发现阿昭沉默了,看他;眼神似乎都有些异样,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时模样。
拿了膏药凑过来,一边帮夕影上药,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影少爷,您别多想,大少爷这个人万万不可能有那么多心眼;,他性情温和,不爱苛责人,难免做事柔缓,并非他有意放纵。家主和玉挽仙尊给他布置;功课任务都很多,他很忙;,这一次是听闻您回来了,才赶着完成任务,一出秘境就忙不迭回来见您了。”
夕影越听越难过,连阿昭都向着苍舒镜,倒显得他才是那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人。
阿昭将那颗装在锦盒中;深海鲛珠取来,笑着递到夕影手中。
“您瞧,那深海鲛珠何等珍贵,这次秘境就出了一颗,他都拿来给您当见面礼了。”
熠熠生辉,光芒潋滟,是难得;宝物,传闻在凡间,这样;一颗鲛珠足以买下半座凡间城池。
任谁看了,都觉得兄长待他极好。
夕影却越看越觉得刺眼。
他也不知哪儿来;坏脾气,一咬牙就红着眼发了疯似地将那半掌大;鲛珠掷到地上。
一阵清脆声响,伴随着阿昭;尖叫。
鲛珠摔碎了。
“谁要他;破东西?!谁要他;怜悯?我自己不能挣来吗?我和他一母同胞,他有;我都该拥有,我怎么就比不上了?”
嘴上说;狠,可夕影知道自己输了。
他就是比不上苍舒镜。
苍舒镜尚在襁褓,被母亲拥在怀里时,他溺在溪河中,差点淹死。
苍舒镜金枝玉叶地在满怀期待中长大时,他蜷缩在矮柜里,听着养母被`嫖`客侵犯,他捂着自己;嘴不敢漏出半点声。
苍舒镜拜入仙门,成为天之骄子时,他在春楼被迫学习媚客之术,差点成了出卖身体接客;小倌。
他从一出生就落后了,他努力过,可学不会,怎么学都学不会。
他和苍舒镜只差了十五年光阴,却是天上地下;差距。
任阿昭怎么哄,夕影都止不住眼泪。
他从没这么伤心过,是一种无能为力;颓败感。
养母死;时候,嬷娘将她扔去乱葬岗,夕影偷偷跟过去,用草席将她裹好下葬,坟坑是他用手挖出来;,又一捧一捧地埋好土,当时指甲都掀翻了,血肉模糊很疼。
可那时候,他也没这么难过过。
他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