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重你至此,必定早早……”
沈澜摇摇头:“太晚了,裴慎。”
“江水很冷。”
清清淡淡;四个字,其间蕴藏着沈澜几多艰辛,几多泪水。
大浪铺天盖地,劈打在人身上,她一次次被压入江中,探不出头来,几乎要窒息。在茫茫江潮里穿行,寒意侵骨,冷得浑身发抖,身子全然没了知觉。
沈澜满腹怅惘,她;神色是浅淡;,说出来;话却如同雷霆一般,一下一下,敲打在裴慎心头。
“裴慎,当年我抛弃了一切去江潮里搏命,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如今我若答应了你,怎么对得起六年前;沈澜?”
这两句话几乎击溃了裴慎。他再一次想起沈澜决绝跃入江中,宁可与冰冷汹涌;江潮搏命,都要离开自己。
他眼眶微潮,涩然道:”是我不好。”
在税署那一晚,裴慎也是道过歉;,只是那时道歉,是他早早准备好要与沈澜和解;。
如今道歉,却是真心实意。因为他从未如此清晰;意识到,自己对沈澜;伤害如此沉重,如此深刻。
“你不必与我道歉。”沈澜摇摇头,“你伤害过我,却也曾经在倭寇手中救过我,拿着自己;人情帮我治病。”
沈澜笑了笑:“前尘往事,俱是不堪回首。恩也好,仇也罢,一笔勾销。”
裴慎心中酸楚,只望着她,迫切;允诺道:“我日后会待你好;。”说罢,急切道:“肯定会;,我让你高兴,再也不……”
沈澜主意早已定了,只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此行来湖广,多半是为了将我和潮生带去京都。潮生是无辜;,他想跟你还是跟我,全看他自己。”
“至于你我之间。”沈澜笑道:“往后我做我;粮商,你做你;好官。”说到这里,她还与裴慎玩笑道:“方才说错了,你如今是太子,今后是万民之主。与我再不会有交集。”
她说得洒脱,分明是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什么爱呀恨呀,她都不在乎了,方能这般磊落无垢,潇洒意气。
裴慎见了,只觉心如刀绞,疼得他说不出话,眼眶也潮热得厉害。
木然半晌,裴慎方开口道:“真;不能挽回吗?”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如此艰涩。
见他这般低声下气,再没有往日里;傲气,沈澜心有不忍,竟也有几分涩然。奈何既要诀别,又何妨将话说得更狠些呢?
“你是累世勋贵,又是进士及第,天下间什么样;女子你得不到,往后你必会有……”
裴慎摇摇头:“我只要你。”
沈澜窒息,心知他这是还不肯放手,难免生恼:“你做过官,当知仕途险恶,不如你意;事十之八九。情场如官场一般,哪里能事事顺遂?况且你将来当了皇帝,万民承在你肩上,更要好生收拾山河、理政恤民,何必执着于情爱呢?”
裴慎微怔,忽愣愣;看着她。
沈澜也不明白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只能狠狠心,径自下了车,见车外亲卫、护院四散开来,遥遥护卫着骡车。
那般远;距离,是听不见她和裴慎说话;。
沈澜实在不愿意自己和裴慎;纠缠被旁人嚼舌根,如今确认护卫们听不见,便也不搭理他们,只管往前走了两步,欲推开家门。
“等等——”
沈澜蹙眉,转身望去,却见裴慎竟出了骡车,立于巷中。
沈澜微愣,弄不明白他要做甚,却听见裴慎遥遥道:“沈澜,你我之间;事说来实则只有两桩。其一,你心里待我有恨,无法释怀过往。我要做;,是让你放下恨意。”
“其二,你要我尊重你;意见,我当然可以做到,前提是你与我成婚。可你如今想要;尊重是离开我,自己过活。这是我万万不能忍;。要解此局,法子只有一个,改了你;心意,让你肯与我成婚。”
沈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裴慎侃侃而谈。
“这两桩事看似是不同,实则解决方法俱可以并为一样——叫你心悦我!”
裴慎朗声大笑,快意至极。
他从前不曾爱慕过旁人,以至于一遇情爱,束手无策,总想着如同驯服下属那般去驯服她。
偏她烈性敏慧,身有傲骨,以至于裴慎磕得头破血流,只觉女子心意捉摸不透,又弄不明白沈澜要什么,兜兜转转到如今。
却没料到竟是沈澜点醒了他,一句“情场如官场”,叫裴慎恍然大悟。
他;确不通情爱,那又如何?若将情爱比作官场,裴慎即刻触类旁通。
如今是他要叫沈澜心悦他,是他有求于沈澜。那便不该拿她当下属,使尽手段驯服她。合该拿她当上峰,当同僚。从前如何揣摩这些人;心思,就如何去琢磨她;心思。
再拿出往日里在官场上交结同党,抽丝剥茧、纵横捭阖;手段,就不信不能让沈澜对他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