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比钱重要。况且沈澜昨日;计划远不止那些。
她必须变卖抛弃掉铺子这些过于显眼;资产。除却田亩不能动之外,将来保不齐还得带着钱和下属隐入乡下。
正好庄子上在育良种、养鱼虾,且去乡间避开城中肆虐;矿监税使,再观望一番形势,看看要不要彻底弃了家业去往洞庭湖躲避。
“莫要犹豫,速速去。”
六子领命,正欲离去,忽而又转身忧虑道:“夫人,要不要将潮生接回来?”
细雨绵绵,天气轻寒,沈澜捧着一盏热牛乳,整个人终于暖和了些。
她身子虽暖和了,心里却寒意丛生。《财货疏》一出,为了清查何人所做,阉党、官僚、锦衣卫等等各大派系列只怕要借机相互构陷,朝中越发混乱。
反映在地方上,邓庚只怕会越发酷烈。不仅会借机大肆对富商巨贾动手,还可能以“私藏妖书”;罪名将一干人等尽数下狱。
这般时候,她自己都危如累卵,哪里肯让潮生待在身侧。
“不必接回我身侧。外头只怕还要乱。”说罢,叮嘱道:“你再去一趟彭弘业那里,叫他将潮生接去家中,与彭玉一块儿顽。”
六子应了一声,复又忧心忡忡道:“夫人,彭家离家中也不远。潮生要在那里待几日?”
沈澜神色忧虑:“待到我叫他回来为止。”
六子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沈澜未曾起身,只从窗外望出去,细雨如织,斜风乱卷,满庭红花摇落,碧草如洗。
江南;梅雨季来了。
*
沈澜在赏雨,裴慎却在观潮。观得不是江潮,而是政潮。
“大人,自陛下严令东厂与锦衣卫联合办案以来,只半个月;功夫,朝中曹阁老称病赋闲在家,礼部蔡尚书被攀咬,愤而挂冠离去、吏部林侍郎入狱,连带着六科七八名给事中去职。”
石经纶唏嘘道:“大大小小,遭殃;官员不知几何。这还只是京中;动荡,到了地方上,还不知如何呢。”
裴慎面不改色地翻阅着奏报,时不时取了朱笔批阅一二,或是干脆扬手,扔进火盆中焚烧殆尽。
数方相争,不惜倾轧构陷,打红了眼。空出了这么多大大小小;官位,有心人要上位,自然要你争我夺一番。
这样;机会,裴慎自己都不会放过。
“此前乾清、坤宁两宫大火,陛下任命陆远为工部尚书,主建两宫。修筑宫殿;银钱多来自矿监税使搜刮,导致陆远与阉宦走;极近。如今宫殿修筑完毕,陛下不会再保陆远。此人必遭攻讦,尚书;位置保不住了。”
“庞远清水利做;极好,此番浙党没了个工部尚书,你遣人去寻户部廖尚书,令他推举庞远清去工部任职。”
“再去信曹阁老,问他要两个给事中;名额,只说拿武昌知府;位子来换。”
“四川刚定,巡抚;位子空着,去信李阁老,让他推举成都知府纪林,再告诉他,我不争礼部尚书;位子。”
石经纶一一应下,只待稍后便去传讯。
裴慎忙忙碌碌,直至晚间方才将事务处理完毕。他未曾起身,只抬手将玉笔扔进定窑白鹿衔芝图笔洗里。
墨色缓缓晕染开来,裴慎这才松懈了心神,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缓缓问道:“近来朝中有多少人弹劾我?”
石经纶面不改色:“逐渐多起来了。《揭大奸疏》、《揭佞臣设谋养寇》、《乱将自起疏》、《劾魏国公》……林林总总,约有十五六封。”
裴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摆摆手,任由石经纶告退。
见他离去,室内只余下自己,裴慎方才有心情望起窗外绵绵雨丝来。
梅雨细,晓风斜,倚窗人静,闲敲玉笔观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