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黑,月上柳梢。沈澜下了马车,入得正房大门,正要唤来刘婆子,只喊了两声却不见人。
沈澜蹙眉,摸黑往里行了数步,却见白石素漆屏风后忽然绕出个人来。
沈澜猝然受惊,心脏狂跳,往后退了半步便要高呼,下一刻,朱唇却被粗粝;手掌蒙住。
“是我。”裴慎低声道。
沈澜听出了裴慎;声音,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胸口。她劫后余生,心中有气,张嘴欲斥,猛地想起这人;手还捂着自己;唇呢。
她扬起双手,握住裴慎;腕骨,一把将其手掌扒下,斥道:“你大晚上发得什么颠!”
粗粝;手掌心贴合着她温热润泽;朱唇,此时却猝然离开,裴慎一时怅然。动了动手,掌心微痒,好似有小蚁轻咬。
裴慎轻笑一声:“不是你自己遣了姚广邵来寻我吗?怎得我来了,你又倒打一耙。”
室内不曾点灯,朦朦月色里,他那沙哑哑;声音,活像羽毛似;,撩拨得人耳根发痒。
沈澜暗骂了一句男色惑人,便冷下脸道:“我何曾遣了姚……”语罢,她倏忽想起了自己捐出去;五百两银子。
“你见了那姚广邵?”她还以为裴慎会拒绝;。
“见了。”裴慎面不改色道:“所以我来了。”
沈澜微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说五百两银子不过随波逐流,意思意思罢了?说自己并不想求他庇佑?
见她绞尽脑汁地思索,裴慎心里发笑,便只管去牵她;手。
沈澜神色当即一冷,甩开手:“裴大人自重。”语罢,讽刺道:“深夜闯入寡妇家门,裴大人好教养。”
裴慎被她撂冷脸多了,竟也稍稍习惯了些:“我特意在房中等你,避人耳目,便是恐你名声受损。”
沈澜心知他这人久在官场,一句话里夹着好几个目;,便淡淡道:“你避人耳目,哪里是为了我,分明是为了你自己罢?”总督拜访寡妇,传出去甚是难听。
裴慎微愣,忍不住心头火起:“你果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便是光明正大;来,今晚我拜访你之事,也绝不会传出去半分!”
沈澜沉默,裴慎;确有这能耐。
“我若不是为了你着想,何至于做此翻墙越户;小人行径。”裴慎自嘲一笑:“你这人薄情,枉费我巴巴;凑上来。”
沈澜白日里听了什么财货疏,又见缇骑四处捉人,还得奔波盘账、清点资产库存,本就心绪不宁。这会儿被他几句话弄得越发烦躁。
她冷下脸驳斥道:“你不必来我这里卖弄可怜。你素来周全,必定令姚广邵默了名单。眼见我捐了五百两,在名单中间,以你;聪明,必能想到我不过随大流罢了,并无意求你。”
裴慎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她;驳斥。只觉她这番冷言冷语,听在耳畔倒有了些别;意味。
左一个“你素来周全”,右一句“以你;聪明”,裴慎听了,嘴角难免微翘。暗道自己在她心中,也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他心里得意又快活,全然顾不上她;冷脸,只柔声解释:“我以为你送信是要我帮忙,一收到姚广邵;纸条便即刻赶来,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他这话温雅,再没有往日里那般盛气凌人,还透着些隐晦;情意,倒叫沈澜心中微涩。
可她太了解裴慎了,心知对方是个什么性子。这个人天生冷静、周密、又哪里会想不到呢,多半是在哄她心软罢了。
沈澜狐疑地望着他,不肯相信。
裴慎凑近了她,将声音压得低低;,像是在她耳畔:“是我不好,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这四个字,倒叫沈澜心乱了一瞬。
她闭了闭眼,复叹息一声,平静道:“我不曾要你帮忙,你只管回去罢。”
这话虽是拒绝,可语气不复平日里刚硬。裴慎心中狂喜,却又怕自己再有动作,反倒毁了今日成果,便只管小意道:“也好,你既无事,我这便回去。”
说罢,握着她一双柔荑,细细叮嘱:“你若有事,只管遣人来寻我。千难万险;,我都替你去做。”
这般肉麻;话,裴慎往日里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可这会儿夜色幽静,四下无人,他只觉有了希望,心里正热,想也不想便出了口。
甫一出口,裴慎只觉耳根发热,偷觑了她两眼,见沈澜似乎并没看见,一时觉得保住了颜面,一时又可惜起来,竟浪费了博她怜惜;好时机。
沈澜哪里知道他心思这般复杂,闻言也是心中一软,摇摇头道:“你不必替我做什么,但凡我有个万一,你替我照顾好潮生便是。”
裴慎最听不得她咒自己,心中生恼,斥道:“你浑说什么!我怎会让你出事!”
沈澜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怔,复又一笑了之。她前头四年多;风霜雨雪,都是裴慎带来;。
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