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指挥使自然也想到了。
但用这办法的前提是裴慎肯放弃宣大总督的位子。故而石经纶这才夤夜前来探他口风。
裴慎笑道:“此番陆指挥使便是保住了自己的位子,却也悬得很。”
石经纶脸色凝重起来。陛下要换上林通,或许是因为单纯爱重婉贵妃,或许是因为不再信任陆指挥使。
前者还好,后者那真是要了老命了。
失去陛下信任的陆指挥使,便是抗过了这一次,也总会有下一次的。
“为了保险起见,陆指挥使尚需要向陛下表表忠心。”裴慎道。
石经纶蹙眉:“还能怎么表?指挥使替陛下尝丹药、夜夜持长.枪守在陛下殿前。还苦修青词,年年的贺表都是亲自撰写。去岁还献了《天赐时玉赋》、《龙飞颂》,又寻了两只白狮当祥瑞。”
裴慎最烦靠裙带、靠阿谀上位之辈,奈何锦衣卫指挥使这位子,最重要的不是武勋卓绝、不是进士及第,而是皇帝的信任。
无可奈何,裴慎道:“不知陛下是否怀疑指挥使的忠诚,更不知因何怀疑,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便是再另寻他法,向陛下表忠心。”
“何解?”石经纶问道。
语罢,只顺着裴慎的视线望去,竟望见自己手上拿着的画。
“锦衣卫原就有监察朝廷大员的职责,指挥使只需密告陛下,林通太过庸碌,裴慎近来无事,只在寻一被拐的爱妾,耽于女色,赵泉是个酷吏。”赵泉便是陈阁老推举,竞争宣大总督的有力人选。
裴慎解释道:“这样一来,指挥使便将林少保、陈阁老和我尽数得罪,只做个忠心于陛下的孤臣。陛下感念其孤忠,必不会再对他起疑心,指挥使的位子也就彻底保住了。”
石经纶大受震动,心道裴大人果真仗义,竟舍得牺牲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印象来保住指挥使。
思及此处,他即刻下跪,重重对着裴慎磕了个头:“我替指挥使谢过裴大人了!”
裴慎即刻去扶他:“我与指挥使相交多年,应该的。”锦衣卫是他得力盟友,裴慎自然要保住对方。
语罢,裴慎又笑道:“况且用这办法,明面上的确得罪了林少保,但比起性喜渔色的我、残苛暴虐赵泉,仅仅只是庸碌的林通必定会得到宣大总督这一位子,林少保只会以为指挥使在暗中帮他。”
“至于陈阁老,只要指挥使之后帮赵泉谋一个不错的位子,陈阁老便绝不会怪罪指挥使的。”
而他自己?年纪轻轻,功劳太高,正要自污,偏又不能选择那些会留把柄的手段。如今这法子正好。他追索一个被拐妾室,往好了里想,陛下自己爱重婉贵妃,想来只会觉得他情深,往坏处想,陛下最多觉得他年少轻狂,性子浮躁,尚需打磨。恰好,裴慎正要沉一沉。
既能保住陆指挥使,又能让自己顺势缓一缓,两相得宜的好事。
见裴慎对自己笑了笑,又听他处处替指挥使着想,石经纶感其恩义,只拱手,掷地有声道:“裴大人且放心!锦衣卫便是上天入地,也必要将这女子挖出来!”
裴慎温声道:“既是如此,多谢镇抚使了。”
目送着石经纶离去,裴慎只回到楠木书案前坐下,提起笔,慢悠悠绘了一副雪中红梅图。
绘罢,他看着那清艳的红梅图,又在旁侧提了一句“风递幽香去,人窥素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