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烛的烟雾缭绕之间,一向不信神佛的外祖跪在菩萨的法相之前,虔诚祈祷幼子平安归来。 陈弈英亦是泪眼朦胧:“儿子不孝,归来得太迟,让爹担心了。” 但他勉强还能自持着,片刻之后整肃了面色,朝着阿妩看了过来:“这是阿妩么?许久不见,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阿妩的朱唇微微翕开,轻唤道:“舅舅。” “哎。” 陈弈英喜笑颜开。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不好意思道:“舅舅忘记见面礼了,待会儿给外甥女补上!” 阿妩失笑道:“您怎么和霁星表兄一模一样?” 都这么爱给见面礼。 “怎么还有我的事?”恰在此刻,陈霁星走进了正堂。乍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面露疑惑。 待听完前因后果才道:“这算什么,我的见面礼是我的,我爹的是我爹的。阿妩你千万毋须对他客气。” “是这个道理。” 连陈朝安也揩去了泪水,在一旁帮腔。 阿妩善睐的明眸之中,漾起了明灭的清光。她张了张口,想反驳什么,片刻之后却无奈地弯起了唇角 真好啊。 外祖、舅舅、表兄。 家人们齐聚一堂。 这样的场面,自双亲亡故于岭南之后,她就连想也不敢想了。可是在今日,她却当真见证了这一幕。 片刻之后,她狠狠点了点头:“嗯,我不会跟舅舅客气的。” 其余的三个人听了,也笑开了。 合该如此,阿妩原先就该是家里人捧在掌心的明珠,受到他们每个人的宠爱。 几人正其乐融融着,陈弈英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对了霁星,你把阿敖他们安置好了么?” “都安置好了。” 让随从们在陈府住下,是几人商量好的结果。若不然,空空荡荡的陈府中装着那么多财宝,很难不招人惦记。 好在陈府足够大。十几个人只能填满一进的院子,并不打扰其余人的正常生活。 “那就好。” 陈弈英点了点头,又对陈朝安道:“爹,我的船入港之时,惊动了那里的官府。恐怕现在奏折已到了京城。” “怕是过不了多久,宫中那位就该有动静了。” 那一位,自然指的是皇上。 陈朝安微微颔首,仿佛并不惊讶,只问道:“你想好了?当真要进宫么?” 陈弈英轻笑了声,说不出的讽刺。 “他当年派我远渡重洋,说找到财宝就许我一个靖海侯的爵位。我现下不过是找他兑现诺言罢了。” “而况,我手中还有那一样东西,不怕他反悔。” “也好。” 陈朝安轻叹了一声,并未置喙什么。说白了,他对现在的皇上,也并非没有怨的。 唯独阿妩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舅舅,你方才说的‘那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难不成,就是表兄所说的宝物么?” “阿妩果然聪慧,连这都猜出来了。”陈弈英赞道。 片刻后又道:“正是。” “远洋之外,我所见到的金银遍地、宝石成堆、海上奇珍亦不知凡几。然而这些再如何价值连城,也不及这一样宝物。” 他的口吻中,染上了淡淡喟叹之意:“我曾无意间飘荡至一片土地,从那里发现了一种新的粮食,亩产数百石有余。” “数百石!” 阿妩掩口惊呼着,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难怪。 亩产数百石的粮食,不知道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什么财宝在它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而舅舅发掘了此等粮种,又有什么奖赏担不得?即使昏庸如今上,恐怕也不好捏着鼻子,忽视这么大的功劳。 阿妩心中,涌上了淡淡振奋之感。 “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进宫呢?” 陈弈英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只等皇上何时回过神来,又到什么时候愿意见我吧。” 阿妩轻点了点头。 皇上不喜欢陈家人,自然不愿见到他们起复。而舅舅呢,也不会让自己的功劳蒙上尘埃。 这当中的博弈,想来外祖和舅舅心里有数。 忽然,阿妩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春袖心心念念惦记的嫡母,也就是皇贵妃娘娘,不也在宫禁之中么? 不知舅舅他,有没有机会联系上她? 此念甫一生出就被否定,阿妩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中间隔着一道天堑,又如何能见到?当真是她异想天开了。 逆料,机会却比阿妩想象的先到来。 几人正说话的时候,春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宫中派人来了!现下正在门口等着咱们呢。” 闻言,陈弈英父子皆一瞬愣怔。 唯独陈朝安沉稳依旧,捋了捋胡须道:“看来是皇上接到消息了,走,咱们接旨去。” “是。” 几人的神情也渐渐沉淀了下来,先后走出了正堂。春袖犹疑了一瞬,缀在他们的身后。 她心底打定了主意,但凡皇上有意刁难,她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