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吸了吸鼻子,看到沈轻晏仍蹙着眉站在那里,忍不住道:“好歹说两句话呀,你又不是哑巴来着。” 他挥了挥袖子,等属下告退、问剑走远些了,才沉声说了三个字,“……对不住。” 昭宁“唔”了声,“那便赔偿我。” 沈轻晏微微颔首,意思是“请说”,昭宁很不客气,“听说京中有个叫‘风味楼’的食肆菜很好吃,我要尝遍它家的招牌菜。” 还以为是多麻烦的事,结果……就这?他神色复杂起来。 昭宁问:“怎么,很难?” 沈轻晏摇摇头,“今晚公主就可以吃到。” “喊我‘昭宁’!” “……嗯。”他又默然,好一会儿才念出两个字,“昭宁。” 声音微沉,咬字却极清晰,清冽似一壶埋在雪下的梅花酒。 “那我就等着了,你用心置办。”昭宁仰着脖子趾高气昂,招了招手,柳嬷嬷碧琴等人立时上前,服侍她上了马车。 昭宁的情绪来去很快,这会儿又开心起来,告诉碧琴晚上可以吃到四公主之前同她说的佳肴。自然,以四公主的秉性,当时说这个,无非就是想气气不能出宫的昭宁。 现在天高海阔,昭宁头一次觉得,招驸马还是有那么一桩两桩的好处。 马车外,沈轻晏翻身上马,问剑紧随其后,赶着问:“公子,直接回公主府么?” “嗯。另打发人去风味楼,把招牌菜都装回去。” 问剑照吩咐办事,末了又拍马赶上来,笑着小声说些闲话,“公子,属下瞧着公主温温柔柔,倒不似传闻中那么骄纵。” 对方没什么反应。好在问剑已经习惯自顾自地说许多话,“这京城说大也不大,属下外出办事时,就遇见过四公主和五公主出游,那才是真正的骄纵,整条街上,多一个人都不成,那小内监来回跑着清人,生怕出了什么疏漏,惹得二位公主大怒。” 沈轻晏发出一声“嗯”,问剑边琢磨边往下续,“按说六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更尊贵些,能亲和到这份上,莫不是因为……六公主倾慕公子,所以舍不得端着架子?” 很正常嘛,京中不少闺秀都对公子青睐有加。 不正常的是,听到这话,沈轻晏竟然给他递了一个“你才看出来么”的眼神。 问剑跟在沈轻晏身边除了服侍日常起居便是打探消息,这么个活儿本来也挺符合他的秉性,偏生世子话少,他很多次都想探问那一朵朵桃花是怎样开的,世子从不接茬。 一个眼神,已是破天荒! 问剑赶紧追问:“公子与六公主只接触了一晚上,也不曾……怎么瞧出有情?” 沈轻晏好一会儿方说了四个字,“顺心。好哄。” 跟随多年,问剑与他的默契不是盖的,只这四字,便恍然大悟。 一则,公主所言所行全都是照沈轻晏心意而为,显然是事先打听了喜好,所以能让人处处顺心;二则,风味楼的价格是比普通食肆贵些,可公主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无非就是给一个台阶下,实在好哄。 问剑甚是羡慕地看向自家公子的那张脸,生得好就是命好啊。 昭宁不知外头那主仆二人怎么想自己,总归她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很是心满意足。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确认一下才好。 申时三刻,风味楼的菜准时送至六公主府,沈轻晏让侍女送去,不想那侍女去后又回,恭恭敬敬地问:“公主让奴婢来问问,世子不用晚膳么?” 沈轻晏蹙眉,稍稍分了心,吃饭也要一起? 那侍女察言观色,又道:“公主说了,若世子太忙,她就等一等。” 沈轻晏看着面前的文书,一手握狼毫笔,一手摆了摆,让侍女先下去。 他确实忙,忙到根本不想花一点功夫在昭宁身上。 铁面司这种地方,就似遮天蔽日的深山老林,而他们就似山中狼群,没有点真本事或随意敷衍,很容易被取代。 何况眼下有桩正在暗查的大案,若不是要成婚,一日也不会休息。 狼毫笔尖在文书上圈点,沈轻晏聚精凝神,早已忘记时间流逝,书房内外也极安静,唯有问剑守在院中。 等他搁下手中笔,院中风灯已亮,照着蜿蜒的石子路。从半开的门看出去,公主府的构造与卫国公府全然不同,这令沈轻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也有需要顾及的地方。 麻烦。沈轻晏的手在案上轻轻一敲,问,“公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