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父子的葬礼之后,崔近月受到了永安帝的召见,走进了威严甚重的朝堂。
并非所有朝臣都能接受女子上战场,可是只要永安帝很欣赏她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就无人敢公开挑衅质疑她。
这是崔近月走入朝堂后,唯一的感觉。
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想她出丑,想她滚出去,她却始终不卑不亢,反倒是与她那双眼睛对上的人,都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永安帝是第一次见到崔近月,她那卓越的身高,和与林昱颇为相似的面容,都让这位帝王有些惊讶。
他没预料到,崔近月会是这般模样。
可再一想,她若是寻常小娘子模样,也不可能在战场上成功为父复仇,斩下那穆钦的脑袋。
只要想到这一点,永安帝就心情愉悦,作为帝王,他并不那么在意男女分别,他在意的只有何人能为他所用。
崔近月于他来说,就是个小福星,永安帝并不吝啬奖赏她,以此作为表率,让大周百姓都知道,对朝廷忠心,绝不会受到亏待。
因此,永安帝先是赞崔近月肖父英勇,就直接问,“你此番立了大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崔近月不卑不亢,“臣女无需奖赏,只求陛下给个机会。”
永安帝闻言,微微倾身,“你要什么机会?”
他态度和蔼,像是个最温和不过的长者,可谁都知道,这是位真正的中兴之主,既不昏庸也不软弱,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不可揣测,是以,没人能知道永安帝心中的那把尺子的度在哪里。
朝臣中有人面露讽刺,等着这小女子言论不当,惹帝王厌烦。
却听崔近月道,“臣女只求边关若有危难,陛下能准许我上战场,如我父亲一样,有保家卫国的机会。”
她此番请求并不出格,最是能言善辩的朝臣也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她此次是真的立下了大功劳,却不求做官,不求待遇,甚至连赏赐提都不提,只求这么个落不到实处的机会。
且听起来,她更像是不想要帝王为难,才找个理由而已。
这等拳拳忠君爱国之心,若是挑刺,既显得他们没肚量,还好似比不得这小女子忠心一般。
是以,所有人都只能用余光去模糊感知御座上帝王是何想法,等他发话。
冠冕之下,永安帝的表情不可捉摸,他定定地看着阶下那个脊背□□的身影,好似看到了另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宣武侯世代为君为大周,万死不辞。”
故人已逝,他却还清楚记得这句话。
宣武侯自大周开国,保卫西北百余年,林家战死儿郎无数,是不争的事实,没想到便是林家的女儿,也能有这般心性。
这朝堂之上,似乎也只有他,能够理解到崔近月求的到底是什么。
若在林家下一代彻底长成之前,她能撑起来……
永安帝喉中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寂静的氛围。
他心中思辨良久,终是道,“准。”
只这一字,崔近月能上战场便算是过了明路。
她未被封赏,未有实职,从礼法到规矩都挑不出一点错,便是和宣武侯不对付的人,也没在这时候唱反调。
他们都觉得崔近月提出这样的请求,不过是为了向帝王表忠心,哗众取宠罢了。
他们下意识忽略了她在西北立下的功绩,觉得她是个女子,又才十三岁,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们认为林昱已死,儿子死的死、废的废,下一代又未长成,崔近月撑不起宣武侯的门楣,林家败落已成定局。
没人能想到,崔近月等的机会,能来的这么快。
这一年的冬日比往年更冷,寒冬尚未过去,达勒又再次集结大军,啸风关危矣。
此时年关刚过,京中正是喜庆之时,这个消息一传来,所有人就如火盆被浇了水,冷得透心凉。
崔近月再次背着包袱,骑着白焰出林府。
只是不同于上一回偷跑才能出家门,如今林家所有人都聚集起来送了她一程。
林夫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留不住女儿的事实,如同以往送别丈夫和儿子一样,为崔近月整理了行囊,纵是哭红了眼,也还是挤出了笑容来。
林老太君颤颤巍巍地为崔近月戴上一枚玉符,她老人家戴了大半辈子,如今送给最怜惜的曾孙女,想给予她些好运。
林昭坐着崔近月亲手做的轮椅,气色好了不少,旁边周蓁蓁的肚子已经显了怀,夫妻俩都想拉着她的手不松开,而三位嫂嫂带着几个侄子侄女,沉默地抱了抱崔近月。
崔近月一一扫过亲人们的面容,然后在他们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到了城外十里亭,又见熟悉的人。
崔